在浅云离开之前,郁烈冲上去拉住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应该顺从,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她更多折磨自己的理由,但是,顺从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想法,对这样恶意的折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拒绝的意思表示一次:自己不愿意就这样被恶意折磨,即使做了,也只是迫不得已,并不表示认可她的行为。
不出郁烈的意料,浅云抬腿就是一脚:“贱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凭你也配挑三拣四。”
虽然浅云这一脚踢得很重,但郁烈有了准备,在浅云踹过来的刹那,顺势飞了出去,虽然看上去无比狼狈,实际上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太大,为了逼真,还咬破了舌尖,吐出口血沫来。
浅云很满意地看了一眼被自己踹得吐血的郁烈,转身出了房门。
这是一个兵器制作坊,郁烈从自己所在的房间能够看到一个更大的房间里,许多工匠在忙碌,除了屋顶的通风口,大房间有唯一的出入通道,门口能看到四名侍卫守护。
侦察完毕,郁烈开始专心制作飞石。飞石是一种很实用的暗器,随时随地,只要有类似的东东,都可以用来制敌。自己在现代也练过,作为一名反恐特工,恐怖分子的基地大都偏僻,很多时候武器需要因地制宜。不过,自己用过的飞石,比浅云提供的样品还要薄,也不是圆形。
房间里摆放着几种工具,郁烈逐一研究一番用途,便笨拙地开始了。
前世的郁烈心灵手巧,在改行做特工之前,是首都医科大学有名的天才:以十五岁的年龄被保送到该校胸外科系,一年半修完全部学士、硕士课程,博士课程修到一半时,传来父母为国捐躯的噩耗。郁烈毅然决然放弃了大好前程,做出休学改行的决定,走上了特工之路。
但是这具身体的手显然没有这么优秀,再加上满手冻疮,郁烈操作起来力不从心,深感心手不一。其中有三道工序,令郁烈痛苦不堪。
其一,是从石块上打下的石片上凿下一小块,一手拿锤子,锤向另一只手握住的凿子。郁烈每砸一次,两只手都震得生疼。劲用小了,一次砸不下来,手就白疼了。劲用大了,小石块是砸下来了,手却被震得疼得直颤。
其二,是将放在模具中的小石块超出模具的部分锉掉。这个力度最难把握,轻了,这一锉白做功,重了,整个小石块裂开,前面的步骤就白瞎了。而每一次,手疼的程度均不亚于凿小石块。
其三,是将加工成形的飞石,在磨具上进行最后的抛光处理。飞石上下两面还好,只需平放在砺石上加水和沙子磨光,可是侧面就非得用手指夹紧了,在磨具上打磨。飞石相比粗壮的手指,显得那么小,夹少了,使不上劲,磨不动,夹多了,就连手一起磨了。那种痛的程度,绝对可与酷刑相媲美!
加工了几个之后,手的熟练程度就好多了,只是,郁烈的手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工具上都留下了斑斑血迹,飞石更是全染红了。
可是,这样干下去,不说疼得受不了,手的神经肯定会严重受损,这手就相当于废了,不能再继续了。
郁烈感觉得到有人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保护自己的手更重要。郁烈在脑中整理好改造方案,然后用身体背对着门,挡住唯一可以投来视线的方向,迅速动手改造工具……
侍卫一阵风似地冲进来,这里可是烈王府的专属兵器制作坊,而这里间更是王爷专用的,他人免入。若非浅云要借此地教训那王爷痛恨的贱货,根本不会让郁烈进来。可是,前面她还老老实实干得好好的,不知为何会起身背对着门,让自己看不到她在干什么。自己先前没在意,可是已经半盏茶的功夫了,她还是背对着门,手不停地动着。
侍卫猛地拽过郁烈,眼前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工具的位置有所变化。侍卫不死心地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郁烈无辜地摊开双手,然后打出“我在清扫工具”的手语,可惜这个侍卫也看不懂,郁烈只好指指地上的碎石,接着又用手做了一个轻拂工具的动作。
摊在侍卫面前的那双手,红肿粗大,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空无一物。
侍卫见状没有丝毫同情,只是不由暗骂自己傻,居然问一个“哑巴”问题,再仔细检查一遍,实在是找不出破绽,只好悻悻离开。
待侍卫离开,郁烈一扬眉,小小地得意了一把,虽然不及自己以前的速度,但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了。
郁烈没有改变背对门的姿势,侍卫也没有再进来查看。用改造过后的工具,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就轻松多了。虽然赶不上午饭,赶今天的晚饭是绝对没问题了。长痛不如短痛,郁烈不顾手疼痛难忍,开始加工。
终于完成了!郁烈将工具恢复原状,这才走到门口,向外张望。
“滚进去。”换了一个侍卫,比上午那个态度更恶劣。
郁烈打出“叫浅云来”的手语,试图沟通,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嫌恶,只好原路退回。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浅云才露面:“这么快就做好了,怎么可能?!”那可是一个熟练工匠一天的产量,自己原本计划她即使能做出来,也最多赶上明日晚饭的。
看到比自己给出的样石做得更好的飞石,浅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刁难郁烈,自己选的样石是最好的工匠加工的,而郁烈交给她的比工匠做的更加大小均衡、外表光滑。
不可能!浅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不可能!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飞石上的斑斑血迹,似在诉说诞生的痛苦、艰辛,那完美的造型,似在讲述手艺的特别、完美。
浅云十分清楚,烈王府不可能有人会帮这个贱货,这只能是这个贱货做出来的。那么,这个贱货真的是相府千金么,还是特意挑选来代嫁、有目的地进入烈王府的奸细?!看来,对这个贱货要再详查一次底细!
夜幕初降,楚仲勋兴致勃勃地来到烈王府,除非有急事,第一个去的地方必定是烈王府的兵器制作坊,而不是去找正主尉迟慕白,今日也不例外。
楚仲勋是烈王爷尉迟慕白的至交好友,也是兵器制作坊的常客,侍卫们一路放行,楚仲勋畅通无阻地来到兵器制作坊。稔熟地和众工匠打过招呼,楚仲勋来到里间小屋,准备自己动手做点暗器。
这兵器制作坊唯一的一间里间小屋是尉迟慕白专用的,仅有一两个挚友可以动用,楚仲勋自是其中之一。今日楚仲勋又琢磨出一种新式暗器,而烈王府的兵器制作坊的工具比自己的还要好,理所当然地也就成为楚仲勋进行试验的首选之地。
几次试验没有成功,楚仲勋有些气恼地将手中的失败之作掷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它滚到不起眼的角落。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楚仲勋又从地上拣起来,研究失败之处。然而,这一拣,一个意外发现让楚仲勋中断了自己的研究:就在刚才自己拣东西的旁边,躺着一颗飞石。
事实上地上远不止一颗飞石,只是那颗飞石的特别引起了楚仲勋的注意。那飞石是暗红色的,但这并不是最吸引楚仲勋之处,而是那颗飞石的光滑程度前所未见,识货的楚仲勋当然明白,这明显不是现有工艺能够做到的。楚仲勋有些失落,但高兴还是占了上风:好家伙,慕白这小子竟做出了这么高质量的飞石,看来他又研究出了新工艺,可他居然还藏着掖着,不告诉自己,若非自己今日的巧运,就被他瞒过去了!不行,要找他算帐去!
相比自己那不成熟的设计,楚仲勋更急于知道尉迟慕白的新加工工艺,没有一丝犹豫,就拿上“罪证”,去找尉迟慕白算帐去了。
“慕白,你不够兄弟啊,做出了这么好的飞石,居然不告诉我!不行,你快告诉我,你这飞石究竟用了什么新工艺?”远远地看见尉迟慕白,楚仲勋便咋呼起来。
尉迟慕白有些莫名其妙:“什么飞石?什么新工艺?”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兵器制作坊了,哪有做飞石,哪来什么新工艺!
楚仲勋得意地将飞石拍在书桌上:“我可有证据,想骗我,没门!”
尉迟慕白也看到了飞石的特别之处,若有所思地拈起飞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不可能出自自己的兵器制作坊,这才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看着尉迟慕白那自从被先王妃陷害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冷脸,没有好气地说道:“我能从哪儿弄来,当然是你的专用制作间了。”
“勾魂,”尉迟慕白满意地看着应声而入的侍卫统领,也是自己的师弟,将手中的飞石投过去,不错,这飞石不单外观漂亮,稳定性、准确性更高,速度更快,“去兵器制作坊查一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