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叫稳婆过来。”尉迟慕白再一次疾速冲出去又飞快地赶回来,安慰着司空凝心,也是安慰着自己,只希望不要出现祁伯说过的那种危险情况,“侍卫们已经去叫稳婆了,凝心你别着急,别担心,会没事的。”
尽管司空凝心对尉迟慕白没有一丁点好感,尽管司空凝心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此时此刻,司空凝心还是有些慌乱,有些无助,有些期待支持。下意识地,司空凝心抓住了尉迟慕白的手,紧紧地攥着,既是为了减轻疼痛,更是为了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孤军奋战。
一发现手被司空凝心握住,尉迟慕白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是,手上传来的痛楚,让自己瞬间冷静下来,凝心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正要面临生死的考验,自己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独乐!
不能自由行动,尉迟慕白就口头指挥着:
“勾魂,叫几个侍卫将屏风搬进来,将床围起来。”
“浅云,快去多烧些热水,准备好用具。”
“祁伯,我还要做些什么?”
“你做得很好,在稳婆到之前,鼓励她,陪着她就可以了。”这小子太上道,不单自己教给他的全记住了,看他指挥若定的样子,肯定还请教过别人,而且在心里面已经演练过不止一遍了。要是早一点这样对这丫头,何愁不赢得她的心,何至于轩儿还要想方设法、冒着危险将她救出去!
稳婆很快就赶到,毫不留情地将“闲杂”人等赶出去,尉迟慕白还想以自己的手正被握着、自己能够对凝心生产有帮助为理由留下,稳婆也不强求,只是说:“王爷,老婆子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要我说,您若非要留在这儿,我老婆子也不能将您怎么样。可是,若是因为您留在这儿,碍着了王妃生产,影响了胎儿的顺利出生,母子出了意外,是算您的还是算我老婆子的?”
尉迟慕白当然不愿意司空凝心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哪怕是一丁点可能影响到生产的,都不想让它存在,即使是自己。
“凝心,我就在屏风外面陪着你,等着你,你一定坚持住,生完孩子我就进来陪你。”
好不容易将手从司空凝心手中拿出来,尉迟慕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步出屏风,开始默默地祈祷,焦急地等待。
祁伯则从药箱中取出两片红参,一片放入司空凝心口中,一片交给稳婆。
司空凝心突然发作,是早产,又有三胎,进展很快,从府外赶来的稳婆到达时,宫口已经开了八指,一群人围着司空凝心紧张地忙碌起来。
比祁伯走得慢一些的秋亦轩也赶到了,虽然祁伯不同意,秋亦轩还是来了:她要闯生死关,自己怎么可能在清月院呆得住!看一眼站着的尉迟慕白,秋亦轩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和尉迟慕白打招呼。
两个挚友,一个因为心虚,一个因为生气,都不主动和对方说话,如同陌路人一般互不理睬,直看得祁伯摇头叹息。
尉迟慕白即使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也知道秋亦轩是爱慕着凝心了,不过,尉迟慕白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为她——自己的妻子——的魅力而自豪:亦轩因为身体的关系,早就说过,今生不会娶妻;凝心已经是自己的王妃,谁也抢不走,自己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使劲,使劲呀,已经能够看到孩子的头了,快使劲呀!”
“好了好了,生出来一个了,是个小王爷。”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添了一个小王爷!”
很快,第一个孩子洗干抹净,穿戴整齐,送到了尉迟慕白面前。尉迟慕白有些迟疑地不敢接过来,怕自己抱不好这么小的小孩,怕自己手劲大,弄疼了小孩。感觉到有道极不友善的目光,迎着目光看过去,只见秋亦轩冷冷地看着自己。尉迟慕白情知亦轩误会自己了,一咬牙,硬着头皮接过孩子。
然而,第二个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刻钟,两刻钟……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血水,一盆盆端出去……
不管是生第一个孩子,还是现在,始终只听到稳婆们的声音,听不到司空凝心的片言只字,连哼的声音都没有……此时此刻,尉迟慕白情愿听到她凄厉的叫疼声,也好过现在毫无声音,让自己感觉脖子上象被勒了一根绳子,时不时地就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呀,我看到头了,快,快使劲!”
终于传来一句让人稍稍安心的话,尉迟慕白和秋亦轩高吊着的心松了一口气。然而等来等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往外出来一点儿呢?莫不是……死胎?”
“呸呸呸,乌鸦嘴,不要乱说话!”
“你,去帮她按压腹部,你,去抓住她的手,她已经疼得只会乱动,顾不上使劲生孩子了!”
“给她换一块布咬着,嘴里那块已经全是血了。”
尉迟慕白再也听不下去,再也不能只在屏风外呆着干着急,将孩子交给浅云,想要立刻冲进去陪着司空凝心,却被勾魂死死拉住,被稳婆拦住:“已经够乱了,王爷您就别再添乱了!”
秋亦轩也紧张地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祁伯拍拍秋亦轩的肩,示意他不要太紧张。秋亦轩点点头,自己当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所以一直尽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现在……
“快出来了,再使点劲,王妃,王妃,不能睡过去呀,再使点劲,第二个孩子就出来了!”
“出来了,已经出来了,呀,真的是个死胎,真是太可惜了,又是个小王爷啊。”
“呀,不好了,大出血了,快,快把止血的药端过来喂下去!”
又是几大盆血水端出来,颜色较之刚才,更深更浓。
祁伯连忙将秋亦轩架了出去,再呆下去恐怕要出大问题了。
尉迟慕白简直要发狂了,恶狠狠地瞪着勾魂:“你干的好事!”一定是吃多了那些孕妇禁忌的食物,才会让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就死去!
勾魂在尉迟慕白凌迟自己的目光中低下头,心里却异常高兴,那个贱货死了才好!向来自控力强的师兄,几次被那个贱货弄得这样狂乱得几乎要失去理智,更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都是那个贱货惹的祸!
“这血是止住了,可是这第三个孩子咋还没动静呢?难不成……”
“不要再说废话了,大家抓紧时间,继续用刚才的办法,尽快将孩子生下来,不然,连大人都保不住。”
司空凝心打从痛醒起,就一直有些晕晕乎乎,浑浑噩噩,到后来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听到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要使劲,不要睡着。自己已经极力照做了,可为什么还要打自己的脸,还要使劲按自己的肚子?!
不行,不要,不喜欢,我就是想睡觉,就是使不上力,不要再为难我了!司空凝心想大声说出来,可是,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东西,腮帮子也疼得厉害,唉,太费劲了,不说算了,还是睡觉最轻松,别再打我的脸了,让我睡吧!
“快使劲拍拍王妃的脸,她快要睡过去了,不能让她睡着,快。”
“还有一片红参,快给王妃含着,给她提神醒脑!”
“使劲儿按呀,挤呀,快,又开始出血了,得抓紧时间把孩子弄出来!”
“药,快喂她止血药!”
尉迟慕白听着屏风那边的慌乱,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又象被两只手团在一起,将自己的心揉来搓去,拉长缩短,时方时圆。
凝心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能支持住么?能坚持到最后么?要是知道有两个孩子没保住,会不会承受不住,会不会以为是她憎恨的“那个畜牲”干的“好事”?!会不会更憎恨自己?!
秋亦轩不顾祁伯的反对,再一次进来,听说司空要昏过去了,急忙将祁伯往屏风那边推:“祁伯,快去看看,别让她又昏过去了,我怕她会一睡不起了。对了,还有孩子,快看看孩子还有没有救,要是孩子没了,她只怕会受不了的。”看司空平时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定是很紧张孩子们,不然不会留下他们。
可是稳婆死活不让进:“不行,不行,男人不能进来。”
几经按压使劲,第三个孩子终于出来了!只是在母亲腹中憋久了,小脸发紫,稍作处理便马上被递给祁伯施救。
尉迟慕白在第三个孩子被送出来的同时,冲到了屏风里边。
司空凝心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有一抹暗红,是未擦干净的血,在苍白的脸上是那么刺眼,更刺进了尉迟慕白的心!由于失血过多,生产损耗过度,人,已经陷入昏迷!
尉迟慕白握住司空凝心的右手,就象下午她握住自己的手那样握着,只不过很轻很轻,绝对不会弄疼她。可是那手几乎没有温度,不但将尉迟慕白的手也变得冰冷,更将尉迟慕白的心冷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