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慕白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娘,我吃不下,您自个儿去吃吧。等她醒了,我再去陪娘。”
老夫人闻言极为生气:“什么,她不醒你就不吃?她要一直不醒,你就一直不吃了?!你要让娘亲心疼死么!不行,你现在就随娘亲吃饭去。”
尉迟慕白现了身,侍卫们也就不再拦着老夫人不让进,老夫人径直走过来,拉着尉迟慕白的手就往外走,却只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老夫人回头看时,慕白站在原地,根本就不跟着自己走,还用力将胳膊从自己手中挣脱。
“娘,请恕孩儿不孝,可是孩儿现在真的是吃不下,更放心不下她,想陪着她,等她醒了,孩儿再去陪您。”
“你!你这是要怪娘亲对她动了家法么!”老夫人要被尉迟慕白气晕了,却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放下面子,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那个女人真不是个东西,才嫁进来几个月,就让我最孝顺的儿子连娘亲的的死活都不顾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孩子他爹啊,你等等我,我这就来找你,反正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尉迟慕白心一软,脱口而出:“娘,我……”这就跟你去!
后半句被尉迟慕白强行硬生生吞进肚子里,跪了下来:“对不起,娘,凝心她现在生死未卜,孩儿真的不能现在离开,不是要怪娘,更不是不孝顺您了,您请回吧。凝心现在这样,都是孩儿的错,等她醒了,孩儿就去向娘赔罪。”说完,让侍卫拦住娘亲,自己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里,再也不理会娘亲的叫骂威胁。
第二次喂药,情况好多了,不用再灌,司空凝心十分配合地自己喝了下去,令一直守候的三人看到了希望:虽然她现在还没有醒,但是已经有所好转,而且,她肯喝药,说明她自己并没有放弃生命,不是她不愿意醒来,这也是最让人感到欣慰的!
祁伯松了一口气:“轩儿,丫头已经好多了,你就回去休息吧,胸口的伤还没长好呢,别让老夫还要担心你的身子。”
看到司空凝心好些了,尉迟慕白也不象先前那般,除了凝心和替凝心诊治的祁伯,就目中无人了:“祁伯说得对,亦轩,谢谢你来看望凝心,还一直陪着我,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快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和祁伯就够了。”
为了能留下来,秋亦轩十分配合地答应:“我听你们的,这就休息,不过,我就在这儿休息了。祁伯在这儿,我怎么能够离开呢?万一我犯病,祁伯是顾我还是顾司空?我可不想慕白你事后怪我抢走了祁伯,耽误了司空的病情。”
秋亦轩说得十分在理,祁伯对他的心思固然心知肚明,而尉迟慕白的心依然系在司空凝心身上,没有深究真正的原因,两个人均未提出反对。
很快侍卫们就搬来了三张软榻,得幸雅风院布置虽然简陋,房间却宽敞,即使放进三张软榻也不拥挤。
秋亦轩和衣而卧,祁伯也被尉迟慕白好说歹说休息了,只留下尉迟慕白一人守候在司空凝心身边。
凝心,你快点醒过来,快点好起来,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甚至不惜用我的生命,来求得你的原谅!我要带你正式拜见娘亲,祭拜祖宗,让你从此只有幸福,只有快乐,再也不是孤单一人,再也不用吃苦受罪,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好生抚养。你是那么坚毅,那么顽强,你一定能够熬过这一次和生产那一关,从此,生命里只有阳光,和你最向往的自由!
想到今后的日子,尉迟慕白痛苦不堪、极其压抑的心,有了一丝慰藉,得到些许缓解,也有了更多坚持的力量。
两个时辰之后。
“祁伯,祁伯,快来看,她流眼泪了!”尉迟慕白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司空凝心一直未醒,那两个躺在软榻上的人又岂能真的安心休息,一听到尉迟慕白的叫声,就跳起来直扑床边。果然,司空凝心的两只眼角都流出一行泪!
尉迟慕白最初的兴奋过后,是无比的心痛,轻轻擦去司空凝心眼角的泪水,复又黯然。而那泪水,却在被擦去之后而突然增多,让尉迟慕白和秋亦轩的心高高吊起,不敢再擦,唯恐越擦越多。
司空凝心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急煞床边的三人。
“丫头已经好多了,你们俩都不用担心了,快好了。”看看这两个人,十足为情深陷的样子,唉!亦轩还好,还知道要克制自己,一方面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而犯病,一方面不让尉迟慕白察觉,以免将他赶出去,不让他再陪在丫头身边。
祁伯的话,让紧张焦急的二人松了口气。
因着司空凝心的好转,再也没人能够睡着,都想等着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约摸一刻钟之后,司空凝心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又说话了,而且这一次,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却大得足够让房里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不要,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做孤儿,我要你们一直守护着我,哪怕时常不在我身边。”
“不,不,我不学医了,我不做胸外科医生了,我要和爸爸妈妈一样,做特工,为爸爸妈妈报仇!”
“我要做特工,做中国,不,做全世界最好的特工,将全世界的恐怖分子、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让世界再也没有战争、犯罪,再也没有孤儿,只有和平、安全,只有一个个完整的家。”
“教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手,能做世界上最先进、最精密的心脏自植手术,也一定能够获得全部满分的射击成绩。”
司空凝心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终至微不可闻,最后一直喃喃地反复念叨着:“我不学医了,我不做胸外科医生了,我要做特工,做全世界最好的特工!”
尉迟慕白等三人面面相觑,司空凝心的话,有太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词、有太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夹杂其间,让人听起来好像明白,却又不完全明白。但有一点大家都听出来了:她是个孤儿,是学医的,能做很难做的心脏的手术,会射击,她要报仇,她要和平、安全……三人心里也产生了共同的问题:难道她不是真正的司空凝心?她还不到十六岁,她从几岁开始、在哪里学的医,达到能够给心脏做手术的程度之后,又训练成了特工?团团迷雾困扰着三人的心。
司空凝心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说话了。
“妈妈,你相信吗?我嫁人了,在我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嫁人了,而且还有了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不是我丈夫的,因为我在新婚那天就被他送进军妓营,我是不是很脏,很可悲。”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不是我脏,不是我可悲,既肮脏又可悲的,是那个娶我的畜牲,对不对?”
司空凝心还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听下去了。
秋亦轩在听到“军妓营”三个字之后,就已经彻底发狂了,再也不记得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再也不记得自己根本就不会武功,根本就不是尉迟慕白的对手,只知道自己要为司空凝心所遭受的一切,向尉迟慕白讨回公道!
拳头落在尉迟慕白身上的同时,秋亦轩倒了下去,祁伯忙不迭地将他抱到软榻上,用前几天刚从司空凝心那儿学来的方法,进行紧急救治,还未长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捅破。
而尉迟慕白,已经因为司空凝心口中的“畜牲”两个字,完全石化!
畜牲?!没错,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这就是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这就是她愤怒和憎恨自己的根源,这就是她即使昏迷甚至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伤痛!
尉迟慕白,你刚才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幸福?你在这样深深地伤害了她之后,你还有幸福可言么?!你还有资格给她幸福么?!你凭什么想对她怎样就怎样?!你对她不好,她无力反抗,被迫接受;你对她好,她只会抗拒,视如洪水猛兽!
尉迟慕白,从此,你人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向她赎罪,直到得到她的原谅,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司空凝心昏迷之时所说的话,再也没有人提起:秋亦轩醒来之前即被祁伯送回他在烈王府的住处清月院养病,醒来之后依然闭门不出;祁伯来回奔波在清月院和雅风院之间,照拂两个病人;尉迟慕白则一直守在司空凝心身边,直到她醒来。
司空凝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悠,还大惊小怪地大叫:“醒了,醒了,祁伯快来看,凝心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