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祁伯,也问过好几个大夫了,说是有一种失忆,不会全部忘记,只会忘记记忆中极其令人痛苦,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事情,和与之有关的人和事物。”尉迟慕白耐心解释,只希望能够化解勾魂对她的敌意,不再明里暗里为难她。
“师兄,你可真是有心啊,连这也打听过了!我还以为师兄你真的就凭那个,呃,她说的几句话就相信了呢!”知道师兄不是感情用事,勾魂松了口气,师兄,你可不能爱上那个贱货!要爱,也要爱上……
“我知道,我作出的决定关系着数人的身家性命,岂能草率行事。师弟,你就放心吧。记住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再也不要当她贱货,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所以,我不要求你尊敬她,喜欢她,但至少要把她当个人看!”这个师弟跟着自己十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时刻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从来都不在意他自己的喜怒哀乐、前程得失,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好帮手,自己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呢。所以,即使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己也只是点几句而已,从来不忍责备求全。
“不是我当她是个贱货,她现在可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不洁女子,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了。而且,就算她现在真的失忆了,谁又能知道,她说不准哪天又会记起来了呢?师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师兄的再三叮嘱,让勾魂深感不安,师兄真的对她动情了!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她记起来,她是怎样被送进军妓营,在军妓营里有过怎样的遭遇,难保她不怀恨在心,对师兄你不利……”
尉迟慕白心底的痛被勾魂提起,再也听不下去,立即打断勾魂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她真的记起来了,那也是我欠她的……”
勾魂也不遑多让,打断尉迟慕白的话,厉声质问:“师兄,你欠她什么?!明明是她那一家子欠你的!尤其是欠伯父的!”
勾魂刻意一再提起司空凝心被师兄亲自下令送进军妓营的事,和丞相当年故意拖延粮草的运送,导致当年师兄的父亲大败而归,英年便含辱屈死的往事,就是为了唤起师兄对司空拓疆的无比仇恨。即使这样做会导致现在师兄的心痛苦不堪,那也总比师兄陷进去不能自拔之后,再一次被深深伤害甚至彻底被毁要好!
“我说过,那件事不要再提!”尉迟慕白果然被勾魂提起的往事深深触动:那年自己才八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含冤吐血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连父亲是被丞相害死的真相,也是父亲的一名侥幸活下来的亲信冒死告知的。等自己长大,有能力过问此事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再想查出当年事件的真相,找到证据证人,已经不太可能。所以,这个怀疑,连娘亲都不曾敢说,怕娘亲闻知会当即背过气去!自己仅仅告诉了勾魂,两人一直不放弃暗中查访司空丞相的劣迹,势要掌握确凿证据之后,将那司空狗贼连根拔起,让他再也不能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指鹿为马,陷害忠良!
“如果师兄能够及时回头,勾魂绝不再提!”勾魂这次也是铁了心,寸步不让。
尉迟慕白和勾魂二人从来没有这样针锋相对过,二人双目互瞪,均不退让半寸,书房里顿时陷入沉默,只有各自的气场在你来我往,你进我退……
突然,勾魂打破了沉默,自己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呢!
“啊,对了,师兄,伯母要回来了,喏,这是今日浅香带回的信,伯母三日后就回府了,你可不能再做出让她老人家生气、伤心的事。”以师兄出了名的孝顺,一定会听伯母的话,悬崖勒马。
“嗯。”
尉迟慕白接过信,拆开拜读,眉不自觉地皱起来。
尉迟慕白吃过晚饭,就来到雅风院,要找司空凝心说事儿。可惜院中无人,尉迟慕白也不着人去找,自顾自在雅风院里转悠。
只愁坏了跟在身后的勾魂:师兄有什么话,非得当面亲自和那个贱货说呢?她配么!交待给自己办不就好了么!
最后,尉迟慕白站在院门口内侧,一个方便自己看到司空凝心回来,而她却看不到自己的角度开始等待。很快两刻钟就过去了。
“师兄,我去找她回来见你。”勾魂有点着急了,师兄这是怎么了,一大把事情要做,却把时间花在等那个贱货上。
尉迟慕白摆摆手,勾魂凑过来一看,哦,已经回来了。
近两个月,司空凝心不单肚子大了不少,个头也往上窜了不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根本不似一个快生养了的人。她现在穿的那式样怪异的衣服,浅云早就问过,说叫什么孕妇装,舒适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凸显着怀孕后的丰满身材。整个人看起来心情愉快,精神焕发,充满母性的光辉,很……吸引人的眼球。
司空凝心散完步回到雅风院,就看到尉迟慕白站在雅风院门内侧。
转身离开?来不及了。
视而不见?不太礼貌。
礼貌?和这种畜牲讲什么礼貌!
司空凝心保持姿势和神态不变,径直朝房间走去。这两天雅风院还真热闹啊,昨天是秋亦轩,今天是尉迟慕白,明天会不会轮到楚仲勋了?
“喂,见到王爷还不速速行礼!”勾魂见着司空凝心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师兄不顾自己的坚决反对,一定要亲自当面和这个贱货交待几句,可这个贱货这是什么态度!自己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这个贱货对师兄不敬!
司空凝心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勾魂大怒,一个健步冲到司空凝心面前:“没看到王爷么?!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司空凝心原地转着圈,看完了一遍院子,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没有看到院子里还有人啊,哪来的声音呢?”
勾魂这个气呀!上次在小木屋和这个贱货谈条件,就被她诬蔑王爷是畜牲,碍于当时有求于她,自己强行忍了。这一次,自己可绝对不会再忍了!
尉迟慕白为司空凝心的举动莞尔一笑: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顽皮!
看出勾魂的意图,尉迟慕白及时示意勾魂稍安勿躁,先到院外等候。
勾魂哪里肯答应,正要发作,却被尉迟慕白抢先一步下手,点了勾魂的穴,扔出院墙。勾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师兄越来越远,然后就只能看到院墙,看不到师兄,最后轻轻地落在雅风院外的草地上了。师兄的反常举动,令勾魂对司空凝心更加深恶痛绝。
这是尉迟慕白第一次单独与司空凝心在一起,有些紧张,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还清了好几次嗓子,才冒出来一句:“你还好么?”
“不知王爷眼中何为好?何为不好?比起以前,似乎好太多了,这就是好么?”司空凝心紧盯着尉迟慕白,片刻之后,突然失笑,在这黑寂的夜,灿烂得恍惚了尉迟慕白的眼睛和心神,“没听说过么?不自由,勿宁死!”
“不自由,勿宁死?”尉迟慕白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司空凝心的话,心中为之一震:她想要的是这个!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府中,不想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要逃,所以她要休书。没有比这个更令尉迟慕白吃惊的了。而本来就不好开口的话,尉迟慕白更加说不出口了。
“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司空凝心说完就转身进房,趁着尉迟慕白一愣神的当儿,咣当一声,将他关在门外。刚才散步时发现,一个叫慈隐院的院子,今天已经收拾妥当,这很可能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筹划一下,也许这是自己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
被关在门外的尉迟慕白并不气恼,深知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对自己的仇恨,以这种方式发泄她对自己的强烈不满,已经是极为克制的了,这是自己该受的。而且这样隔着门说话,比之刚才面对面的情形,自己似乎没那么紧张,能放得开些,胆子也大些了。
“凝心,你仔细听我说,我娘后天就要回来了,她可能会因为你大姐的关系,苛求于你,所以,你从明天起,就不要靠近娘住的慈隐院和她常去的花园了。这样,你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虽然少了些,可是却安全些,因为如果遇上我娘,难免会为难你。去其他地方,你也要机警一些,万一遇到我娘,一定要赶快避开,不要当面对上。最好就呆在雅风院,哪儿也不要去。”负责保护她的侍卫,自己刚才已经交待过了,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要尽快通知自己。娘亲虽然是个慈善之人,可是对任何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