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身体恢复就马上回家,再也不要提滑雪的事,你的婚前假期到此结束。”
“以后,不准你在没有我们的陪伴下,独自外出,更不能甩开保护你的人,四处蹓跶,即使是在家中亦是如此!”
竺清流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任凭他们数落,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狡辩。如果自己碰上这样的情况,也会如同他们一样担忧,害怕,郑重其事。
批斗终于结束,竺清流松了口气,蓦地想起尉迟慕白的伤,想问又唯恐酸味满天飞,只好拐弯抹角地问:“除了我,再没人受伤了吧?”
作为尉迟慕白曾经的好友,秋亦轩是唯一去看过他的人:“你还真敢问,幸亏慕白和勾魂有紧跟着你,才坚持到援兵过来,可是,两人也都受了重伤,尤其是慕白,多处伤及骨头,背上那几处更是几乎致命,而且血流失过多,到现在还没有清醒的迹象。祁伯说,即使将来好了,武功恐怕也难以复原。”
尽管尉迟慕白这次救了竺清流,但毕竟曾经深深伤害过她,其他三人只知道他受了重伤,倒也没想到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尽管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了他,但,仍然无法完全原谅他曾经对清的伤害。
“他背上的伤,是因为替我挡刀剑才落下的。”竺清流缓缓道出当时的情形,心情莫名地十分沉重,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欠人情,“我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竺清流就下了床,不过身上的伤受到牵扯,相当疼。而围着竺清流的四人却相当不乐意,尤其是幸天啸,生气地阻止:“你自己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想让我们心疼死么!再说,有祁伯看着,他不会有问题,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先将自己的伤养好再说。”
竺清流仅仅走了两步,就知道单凭自己,现在是走不出这个房间的,那腿全然不似自己的用不上劲不说,而且每走一步都疼痛不已,还极度缺乏体力。而那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伸出手来扶一把,希望自己安心养伤的意图是那么明显,竺清流只好又回到床上。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这次真的伤得特别重,难怪连亦轩也丝毫不肯妥协让步。
竺清流不得以坐回床上:“那些黑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我现在什么也不是,怎么还会有人惦记着我?”
善后是墨忆和幸天啸全权处理,而与官府打交道,则是由功名仍然在身的墨忆进行,对具体情况摸得相当清楚:“是五大世家的余孽。皇上将五大世家连根拔起,却没有能够一网打尽,五大世家似是早有准备,多年前就已经各自秘密留有子孙,在家族之外隐姓埋名地生活,防的就是这一天,势力不容小觑。他们没有能力刺杀皇上,就拿你来出气了,所以,今后还是要时刻注意安全,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祖海龙那小子一听说伤了你,还亲自过问了此案。”幸天啸补充了一句,不过,人人都能听到话音里十足的醋味。
在床上躺了两天,听说尉迟慕白还没有醒,竺清流再也躺不住,执意要去看他,这次再也没人阻止: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勾魂正守在尉迟慕白身边,看到竺清流进来,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深憎恶和恨意,不过很快就随着一个眨眼的动作,又瞬间消失无踪。也许是担心即使是昏迷中的师兄听到也会生气,勾魂终究什么也没说。
对勾魂,竺清流也没有任何好感可言,谁能对一个没有任何恩怨,只是因为他爱的人的憎恶就对自己施以毒手的人有好感?!所以,竺清流进去之后,只是在扫视屋子里的情况时,眼神在勾魂身上扫过而已,没有与屋内的其他物品有任何区别,仿佛他就只是一个无用的摆设,完全不放在眼里。
竺清流的视线完全被趴在床上的尉迟慕白吸引:短短三天时间,一个健壮的人就伤得变了形,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眉头紧锁,呼吸不稳,瘦骨嶙峋。不,或许不是这三天,而是从上次自己看到他,冷冰冰地对他说彼此之间再无瓜葛,再见已是陌路开始,他就被自己凉透了心,却仍然信守对自己的承诺,始终保护着自己,以生命来实践承诺,来争取自己的原谅!
回想起勾魂的话,回想起他与司空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这个时空最常见的做法。在最初的伤害之后,在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前尘旧事,不再是司空家的棋子开始,就已经不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反而一点点爱上自己,开始疼惜自己,宠溺自己,甚至不惜与他孝敬有加的娘亲对抗,不惜背上尉迟一脉绝后的罪名,哪怕自己是他的仇人之女,哪怕自己怀有不知来历的野孩子。
能够放下多年仇恨下累积的执念,能够坦承自己的心意,并用行动来体现。并且在自己挟怨报复之后,在自己毁了他的声誉之后,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是将一颗以赎罪的心态对待自己的赤诚之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尉迟慕白,是一个敢作敢当,深昧爱情真谛,顶天立地,真正的男子汉!
只是,他的情,他的意,在造成对自己的伤害之后,已经无法接受,再受感动,亦是枉然。
祁伯看着一言不发的竺清流,叹息道:“他的伤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仍然昏迷不醒,应该是心里没有了希望,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丫头啊,只有你才能够让他苏醒过来了!
这样的话,勾魂已经听过一次,自己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能够唤醒师兄。听到祁伯在竺清流面前再一次说出来,便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能够因为师兄的付出而忘记掉过去的恩怨,施以援手。
竺清流这才明白自己进来时,勾魂那矛盾眼神的来由。
尉迟慕白现在这种情况,竺清流作为有点常识的现代人,也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的关键意义,更何况还是一名杰出的医生。给他一个希望,唤起他的求生欲,才有可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苏醒,恢复,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甚至可能再也无法恢复。
竺清流有些踌躇,自己可以许诺么?以自己的性格,一旦作出承诺,自己就会尽全力去履行,可是,对尉迟慕白……莫说自己没有这份心思,即使有也不能作出允诺,因为对亦轩他们来说,会如同一根刺,始终卡在喉咙中,难受至极!
这样的情况,自己绝对不愿意看到,可是,如果尉迟慕白因此真的一睡不醒,自己的罪过岂不就大了?在与他清算了恩怨之后,他救了自己一命,相当于自己欠了他一条命,而且不只是救了自己一条命这么简单,更让宝贝们没有在幼小的年纪就失去母爱,而自己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情。
“勾魂,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勾魂看了竺清流一眼,顺从地走出房间,还特意带上门,守在门口,难得地没有歧视,没有反驳,隐隐地有着期盼,有着感激:既然她决定与师兄谈一谈,必定是做了某种决定,而且是有益于师兄的决定。
“尉迟慕白,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有将你虐待我的那些所作所为放在心上,只想争取一些好的待遇,争取养好身体,找到机会离开烈王府而已。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意图将罪名加在我身上,还疯狂地要将我活活打死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开始对你有恨了。”
“但此时,我想的仍然只是离开而已,远没有到恨你入骨一定要报仇地步,直到知道你想利用我怀孕,在食物上动手脚,想将我不着痕迹地除去的时候,我才真的出离愤怒,下定决心要报仇。即使勾魂告诉我,那都是他做的,不是你的本意。可是,勾魂是你的手下,这么大的动作,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即使真的没有察觉,你也不能摆脱御下不严而应该承担的连带责任。而仇恨既然产生了,就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够解除的。”
“在对你有恨之后,你做得再多,再好,我也不可能动心了。尤其是在有了宝贝们之后,尤其是在无法自保和痛失一个宝贝的情形下,离开,是我唯一的选择,为司空凝心,为自己,为未曾谋面的宝贝报仇,是我当时唯一的愿望。”
“在朝堂上将你休了之后,看到你头发瞬间变白,看到你失去尊严,看到你失去声望,我知道,我的仇,报得十分圆满。而我也完全将你放下,你的一切,不再对我有任何意义。只是,走出朝堂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报仇之后的痛快和满足。”
“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自卑地认为对我没有爱的资格,却宁愿以为奴为仆的身份,甚至以做牛做马的决心,也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但是,当时的我,沉浸在亦轩他们满满的爱意当中,根本无法感受,更不用说接受了。我的话或许说得有些残酷,但目的只是让你我都放下,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