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哪里知道,根本就是尉迟慕白自己主动请缨,前来厦州宣旨的:与贺兰、天竺二国交界处,已经全部布防完毕,自己不去亦无碍。但是如果留在龙京,娘亲势必要自己立即与古诗萱完婚,对这个娘亲以死相逼的婚约,自己无力解除,只有逃之夭夭了。而自己现在最在意的却是郁离的安危,虽然相信她有惊世之才,然要让水师上下服从她的指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战争无情,自己绝不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党维国和党济海脸色那叫一个精彩。自从那日质问郁离未果,便立即将此事密奏皇上,谁知皇上竟然选择了相信郁离,而且还要将水师的练兵权交给他!这不等于是要将自己架空,将整个水师交到郁离手上!也不知道这郁离是如何取得皇上坚定不移的信任,又向皇上说了什么,令一向深受朝庭器重的父子俩,居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
其他将领更不必说了,二十万水师官兵,居然要交给一个年纪不及弱冠,从未有过任何海战经验的人,这不是要将水师官兵的性命往火里送么!莫说官职不比郁离低的正副都督不服,即使是官职低于郁离的自己,也绝对不服!
看着预料中各将领的不服甚至不屑的神色,尉迟慕白担忧地看了看兀自一脸得意的郁离,唉,凝心,你知不知道,虽然有了皇上赋予的权力,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人若面上服从你,暗地里却刁难于你,你亦无可奈何,怎么还能让他们看到你如此得意甚至可以说是嚣张,这不是将你自己往绝路上逼么!
尉迟慕白正想为郁离壮壮威,郁离却快他一步走到主将台前,得意的神情已经换成了郑重:“众将听令,本钦差从现在起就要展开大练兵,所有训练,以本钦差制定的时间和科目为准,不得有误,违令者,军法处置!”
郁离身上散发着丝毫不亚于洪武国两名最杰出将领的气势,坚定的眼神,铿锵的话语,无一不显示着他的胸有成竹,无所畏惧。即使是水师营的众将领,亦不得不承认郁离确有大将之风,然,风度归风度,想要我们听命于你,不可能!
郁离无视众将领的不屑、不服,继续掷地有声:“本钦差研究过众多兵法阵势,并集之大成,书录于此,限各位将领三日之内吃透,三日之后,本钦差要看你们用新阵法对阵。”随着话声,郁离将自己默写的包含《孙子兵法》、《将苑》、《百战奇略》等兵书精要的《制敌之策》交到党维国手中。
看到党维国不屑地连看也没看就将《制敌之策》随手递给身后之人,郁离火了,那可是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写了好几天才完成的,岂能容他如此糟蹋!
“党都督,《制敌之策》仅此一本,务必妥善保管,认真学习,不得有误!如有损毁,唯你是问!”话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其中夹杂的冷厉亦不言而喻,即使是久经百战的将领亦心惊胆战。
“本将军每天都要和士兵们一起练兵,没有时间干别的。”说话的是水师营德高望重的许将军,素来以与士兵们同甘共苦、身先士卒而享有崇高威望。
“许将军数十年来,能够坚持做到身先士卒固然不易,然而本钦差认为,不愿学习以求不断进步,甚至倚老卖老的将军,不能当将军,否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只会白白牺牲士兵性命。许将军,请务必考虑清楚。”郁离直盯着许将军,字字句句,丝毫不留情面,“况且,接下来的三天,本钦差会在全水师推广新的训练科目,许将军不必担心士兵操练事宜。”
郁离一席话,句句在理,许将军犹豫了一下,虽然心有不甘,终是没有再提出不同意见。
圣旨言犹在耳,两名钦差皆在,尤其郁离一口一个本钦差,素来接受忠君爱国教育的水师营的将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然而,却也无可奈何,党济海只好接过《制敌之策》,开始宣读,声音拖沓无力。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第一段话读下来,党济海的声音变得高亢激动,心神完全被深深吸引,不复之前的应付了事。原本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众将领亦神情专注而凝重,甚至连有战神之称的尉迟慕白亦听得聚精会神。
“故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第一篇读完,党济海停了下来:“郁大人,此《制敌之策》是否为郁大人所撰。”太震撼了,太深奥了,其中深意,须得反复推敲,好生体会,方能得以致用。
“是不是本钦差撰写的不重要,能否制敌以致胜才是关键。望各位将领用心揣摩,化为己用。”对众将领的反应,郁离早有预料。《孙子兵法》乃中国古典军事文化遗产中的璀璨瑰宝,言简意赅,内涵深厚,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即使是在现代,亦是无处不可用之谋略,是特工必修课。此兵法既出,谁敢与之争锋!
无需郁离再作要求,所有将领均为《制敌之策》深深吸引,至于与郁离作对的事,完全可以等学完此兵书之后,再作计较。
尉迟慕白欣慰地看着郁离轻松瓦解了众将领呼之欲出的讨伐,暗赞郁离的深谋远虑,这样一篇高深的兵法学下来,何愁郁离不将他们的心收拾得服服帖帖!
郁离悄然走出主帅帐,尉迟慕白紧紧跟上,自从郁离离府,有太多太多的思念萦绕心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和她说,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郁离本身又一直不待见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缠着她的花花草草……“幸兄?”幸天啸居然做了她的跟班进了水师营?!
幸天啸自是不会给尉迟慕白与郁离独处的机会,“热情”地拉着尉迟慕白嘘寒问暖,互道别情,眨眼间就到了水师营练兵场。
虽是水师,但是平时大部分练兵是在陆地进行,无非就是些刀枪棍棒之类,至于海上练兵,基本上就是巡逻时操练一番。郁离奉旨练兵一事,早就象风一般,传到了水师官兵耳中,不服气的情绪比将军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参见钦差大人!”正在训练的水师官兵声音震耳欲聋,动作整齐划一地行礼,展现给郁离最威武的军容,只是眼神桀骜不驯,明显欲给郁离一个下马威:我们已经是洪武最优秀的水师官兵,什么破钦差大臣,你可以滚远点!
郁离独自走上点将台,虽身材不够高大魁梧,气势却不输旁人,话音用最大的功力送往整个练兵场:“现在开始,水师营官兵要学会驾驶新战船,使用大炮。但是新战船和大炮数量有限,本钦差只能以训练的完成情况,作为选拔的依据。本钦差倒要看看,水师营有几个人能够达到入选标准?”跟大兵讲理,一时半会儿是讲不清的,可是,对于新式战船和武器的强烈好奇心,却能最大限度地激起大家的求胜心,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本钦差制订的训练科目,第一项是体能训练,包括:耐高温、耐严寒、泅渡、越野;第二项是对敌训练,包括:刀剑、散打、擒拿、剌杀、格斗;第三项是各种能力训练,包括:应急作战能力,潜水、攀登、驾舟、方位判断、地图识别的本领,侦察、捕俘、审俘等获取情报资料的手段,以及用手语、旗语、通信联络等多渠道传递情报的技能。”
“虽然本钦差所说的每一项训练,你们可能现在还不明白,本钦差会一一教给你们,可是能够学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悟性和努力程度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任何一个将领的兵,而是洪武国的兵,不是为自己的将军而战,而是为洪武国的安危,为百姓的安危,为家人和自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