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党都督认为下官无中生有?”郁离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犀利,“似乎是皇上知会党都督的吧。”想给我下马威?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一而再的阵势,我都没放在眼里,不和你计较,看来不表示一下,你不知道收敛!现在我把皇上抬出来,倒要看你怎么说。
党维国怫然不悦:“郁大人扯远了,本官只是想根据消息来源,仔细推敲海外六国的进攻时间和路线,做好防备。洪武国海岸线长达两万里,水师调动不易,本督守土有责,不得不谨慎行事。”郁离突然的变化,令党维国暗惊,刚刚还温和似绵羊的郁离,此刻却气势逼人,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不得不说,自己的地盘里进来一个陌生人,心里添了堵似的,格外不舒服,自是想凭自己的威望,让对方服服帖帖地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此人似乎不吃这一套。
“如此甚好。”郁离微微一笑,还不笨,知道不对就马上改口,犀利的眼神当即回复温和无害,令人怀疑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眼神竟被错认为是犀利。
郁离将当初海晏皇所说的那句话,用圣海国的语言说了一遍,看到有两位将军挑眉望着自己,似乎能够听懂自己所说的话,直接点名:“这消息是下官亲耳听到海晏皇亲口所言。赵将军,关将军,请翻译给党都督听。”
主帅帐内众将军皆感震惊,大家常年在海边,时常接触到海外各国之人,多少会几句各国语言,可是,却都没有郁离说得那么流利、正宗。而且郁离是首次来水师,刚刚才认识了大家,却一眼就能从各自的表情上知道谁懂谁不懂,此人心思该是何等剔透!
赵将军和关将军两人对望了一眼,关将军上前一步:“我不是全懂,似乎是说:‘等本皇开着战船,用什么攻下洪武的时候,什么不就全有了。’”
郁离颔首:“‘等本皇开着战船,用大炮攻下洪武的时候,什么里子面子不就全有了!’海晏皇这句话,是在下官赢棋和圣武国武士认输之后所言。下官窃以为绝非海晏皇危言耸听,而是原本要借皇上登基,各国云集之时给洪武国来个下马威,不曾想反而丢了面子,气急败坏之下,未曾注意场合,没有想到能有人听懂,脱口而出的话,最是能够说明他的真实想法。”
“有鉴于此,下官随后才口出狂言,说本国也有秘密武器,希望能够震慑住海晏皇,为本国争取备战时间。令人欣慰的是,海晏皇果然起了疑心,暂时没有采取行动。而且,目前知道真相的人虽不少,打大炮、战船图纸和黑火药配方主意的人也不少,不过目前尚无人泄漏出洪武国。但是,下官相信真相很快就会被海外六国探知,战争即将到来,届时才作准备就来不及了。”
他居然懂圣海国的话,而且还巧用妙计迷惑敌人,令敌人不敢轻举妄动,更准确分析当前形势?!从党都督到众将军,不再怀疑消息的真伪,对郁离也都不再有任何轻视之心。
郁离的话,同时也挑起了众将军的心火:
“来就来,难道我堂堂洪武水师还怕了他们不成。”
“要是敢来,老子杀他个屁滚尿流!”
“人家恐怕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真要来,早就来了,哪会象现在这样被一两句话就吓得成了缩头乌龟!”
郁离压根儿不搭理这些人妄自尊大的话,现在还不到自己出手的时候,没有皇上的旨意,自己管起来是名不正言不顺:“下官这就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不耽误党都督研究海外六国的进攻时间和路线了。”郁离淡淡地将党维孙的原话还了回去,他若真能凭这么一句话就能分析出个结果来,自己就真服了他了。
党维国自是出言挽留,郁离却去意坚定:不过是因为船坞建在水师营驻扎的海湾中,自己来知会,呃,拜访一下营中老大,居然整出这么些个妖蛾子来,这党维国还真是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直爽坦荡。
“也罢,济海,你就陪郁大人走一遭,看看有什么本督帮得上的,尽量帮帮。”党维国话说得相当漂亮,其实目的不过是让自己人能去船坞看看。船坞虽然建在自己管辖范围内,自己却无权过问,连进去看一眼都不行。党维国早就心有芥蒂,却碍于圣旨,勉强不得。
“如此就有劳党副都督了。”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郁离有些失望,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成功地勾起了党维国的好奇心,其实自己设计的铁船再简单不过,只是将造船的材质换成了铁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奥秘。可是自己一来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欠下了一份人情。
郁离尚未走到帐门口,就听有人用扶摇国语问了一句:“请问郁大人是洪武国人么?”
此人掩在人群中,中间更隔着一个党济海,郁离却在回头的瞬间便精准地找出了说话之人的方位,递过去一个浅笑:“石将军,能够并肩作战的就是兄弟,何分国籍。”也不管那人能否听懂,郁离撩起帐篷的布幕门,信步走了出去。洪武国人?哼,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那浅笑,不只是石将军和近在咫尺的党济海,所有将军都感到主帐里一下子冷得让人有些受不了,明明都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却在这个浅笑下感到了无边的寒意和畏惧。
这人,是人么?怎么什么都懂?晚宴上勇斗海外六国的事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若非虚传,便足以称之为惊世骇俗之举,如今又增添了造大炮、配制黑火药、懂外语三项,还有马上就要兑现的用铁造战船,这些,是凡人能做到的么?!
初来乍到的郁离,第一面就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紧跟在郁离后面的党济海和百里岚岫,都感觉到了郁离身上气息的快速转变,他可以温和无害,亦可以犀利如锐锋,下一刻可能就冷澈如寒冰。
萧堡主、风庄主、云庄主及其手下,早就恭候在船坞入口,远远见到郁离一行,全都涌上前来,心里是无尽的佩服。
临行前郁离交给了他们几张图纸试制,虽然不过是几块形状不一的铁板,在制做模板时,却充分受到了挑战,有些角度、弧度,实是难以做到一分不差。而从龙京传来的大炮制成、威力无穷的消息,作为业内人士,更明白其中的不易。船坞早已建造完毕,早就开始期待郁离的到来了。
看到建成的船坞,郁离相当满意:“非常好,辛苦各位了。”完全做到了图纸的要求。
萧枫有些赧然:“铁板有的角度和弧度做不到位。”华英堡号称洪武第二大兵器制造商,却连块铁板都造不好,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而郁离的赞扬和体贴,更让人无地自容。
郁离轻松地拍了拍萧枫的肩:“没关系,走,一起去看看。”有压力固然可以增加动力,可是压力过大,反而变成了阻力就不好了。自己已经来了,有问题,解决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幸天啸看到郁离竟然拍了萧枫的肩,心里酸得不行了,委屈得不行了,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堂堂暗夜之皇,令人闻之色变的幸爷,为了能够进入水师营紧跟郁离,委屈自己做了她的跟班不说,还要看着她没心没肺似地和人打情骂俏,呃,不,顶多算是兄弟之谊,这份憋屈能和谁说?最气的是,敏锐如她,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样的目光和情绪,却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忙她的。
幸天啸那颇有些幽怨的目光,没有逃过心细如发的党济海的眼睛,眉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心思放到了刚才看到的船坞上。凭自己多年的行船经验,那船坞建得相当方便实用,无论进出还是建造、修理,都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一看就知道设计之人,有着多年的实践经验。可如果这是郁离设计的,那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有些实际问题,没有亲身经历过,不可能单是凭借聪明的头脑想象得到。
而眼前的铁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做不到位呢?可能还真应了内行看门道这句话,隔行如隔山,自己一个外行,确实不懂其中的诀窍,可是,郁离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党济海开始觉得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真的让自己匪夷所思了:一个人,而且还不到弱冠,怎么可能精通这么多行!
郁离和工匠们稍作沟通,眨眼功夫就解决了之前角度和弧度始终不到位的问题,不说别人,就是对郁离第一印象极其不好的党济海,也开始有些佩服郁离了。水师官兵用的不少武器就出自英华堡,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英华堡的能耐,可是连英华堡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在郁离手下,不到一刻钟就全部处理完毕。可他十指纤纤如阳春白雪,完全不似做过粗活的人……无解,完全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