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鬼,你又什么时候见过鬼了。”
苗华拽过她,拉她往回走,要探个究竟。小五抵死不从,使劲摆手摇头:“那人连脸都没有,呼一下消失了。”
“不对啊,是鬼你也不会怕的啊。”
七情被封的人怎么会有惧感。苗华回头仔细瞧她,煞白的一张小脸,倒显得黑眼珠子跟琉璃球似的透亮,只差没从眼眶里吓蹦出来。
“谁说我不怕呀!”小五噘嘴,压住胸口道:“小心肝都要吓出来了,扑通扑通跳呢!”
“别胡说了。”苗华扯了一下她:“你也同小青一样,跟王离处一块久了说话就不老实了。”
“小青不会说话。”小五顶嘴,右腿肚爬上一卷冰凉的触感。低头一看,正是小青在收紧身子,伏她腿上朝她吐信抗议。
“行啦,小青最聪明了。”小五拍拍它脑袋,小青十分满意,松开关节滑回地上,同苗华一左一右伴她而行。
其实苗华不是不信她,只是不太肯定。两人无言走了一段路,遇见追上来的扶苏。
“小五你没伤着吧?”他想走近些,但见小青紧贴着她还是有点畏惧。毕竟再熟悉,那也是条毒蛇。他绕到另一边,继续说到:“不过几两钱,抢去了就罢了,要为了这点钱伤着了,如何是好?”
小五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侧头打量他。他腰间的金带极是晃眼。小五一回神,叫道:“呀!钱忘了拿了!”
他二人又随小五追回去拿钱,可那劫匪过了这段时光早清醒了,人影子都不见一个。扶苏连忙摆手作罢。他养尊处优惯了,经不起这番折腾,刚刚跑过来已是他气喘吁吁,要为了一点钱再累死累活他宁可丢掉。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就别使命往前冲了,万一那人真不要命了要杀你,你怎么办?”苗华拽了小五一把:“何况主人家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可我明明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鬼的,他把那坏人撞向墙,那人晕了过去了。”小五委屈极了,抹了一把脖子,伸到他俩跟前:“你们看,还有血呢!”
她情急之下,倒忘了子辛为她治疗的事。连摸了三把,一点血迹都没有,就连干掉的血渣子也寻不见半点。
“罢了罢了,没事就好。”扶苏见她较真了,走至他二人间,劝一边哄一边,才将他二人领上船。
他们原计划是要在金陵呆五日,因小五赌气,也没什么心情再逗留玩耍,提前起锚经丹徒、如皋,至娄邑。
娄邑处东海之滨,包涵了大江冲击行程的三角洲一带,得益于农业和渔业的发达,这里的人民丰衣足食。王离下了船,去采购出海需要的衣食。因娄邑一带不如金陵,也只作靠岸,并无人下船。
他们食过中饭,正在船舱里纳凉。王离匆匆忙忙跑进来,连手中的衣物还未及搁下,便将腋下夹着的皇榜递过去。扶苏展开一看,那皇榜上画着的两个小孩,正是苗华和小五,但榜文却把他二人描述成了吕不韦的余孽。
“这定是那姓徐的方士干的好事!”扶苏一摔榜文,叮嘱王离道:“你货备齐了吗?备齐了马上叫船夫开船,勿要在此地惹出什么祸端来,届时难以收场。”
王离应了是,出了船舱,还未来得及吩咐船夫,岸上冲出的几十名大秦士兵已将商船团团围住。
“王将军跑得这样着急,真叫老道追不上了。”
两排士兵簇拥一个白发老人登上舢板。
那人毛发花白,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瞧上去却似古稀。他白绸深衣之外罩了一件青衫,飘逸而阴骘。
“徐先生。”王离不得已鞠了一躬。
“王将军太客气了。”徐君房摆摆手,笑容和蔼:“将军应快领我去参拜大公子才是。”
他说是这般说,却抢先行在王离前面,朝船舱走去。好在那一声“徐先生”事先提了醒,扶苏早将苗华二人藏入了用来囤积粮食的夹层里。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君房徐先生了。”扶苏双手合扣,向徐君房行了礼。他离开王宫之时并未见过此人,乍看之下,只觉得此人慈蔼和睦,并不似一个染满鲜血的屠夫。
徐君房笑了笑:“区区小名,不足挂齿。当日在咸阳同大公子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大王如此器重。”
扶苏向北面鞠了一鞠,转身复道:“为父王效力,实属分内之事。对了,不知先生为何到访?”
“老道听闻公子本在鄱阳一带征收良材,未知公子有何重要之事,竟舍大王令而转道娄邑。”他见扶苏笑容微僵,又笑道:“老道不过是替大公子担忧。大王向来倚重大公子,若是大公子半途之中出了什么差池,于大王、于大秦皆是巨大损失啊。”
扶苏扬了扬嘴角:“多谢先生关心。你我初次见面先生便对扶苏如此上心,实令人惶恐。”
徐君房听他话,也不言语,只拈须微笑,顺带用目光把船舱内检索了一遭。他边巡视边叹到:“公子不知啊。昔日吕不韦逆谋篡国,大王念在他辅政有功,未赶尽杀绝而赏其封地,如今他死后余孽尚在,勾结奸党,坏大王名誉。公子若是有见过皇榜上的人,还请告知老道。”
扶苏拂开黏在衣袖上草絮,在方:“吕不韦其罪当诛,我身为秦王长子,又怎会同乱臣贼子相识。”
徐君房端详了片刻,且笑不语。他离开之后,扶苏命王离撤来了船舱中心的方桌和地毯。原来苗华和小五就藏在他们脚下。
“苗华,你看杀害你们乡亲的人是不是那人?”苗华摇头道:“刚刚在船舱里,看不见那人。可听声音却极似。”
扶苏沉默片刻,只道:“这老道不可小觑,怕是已经怀疑上我们了。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起航,迟则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