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金陵的当天便找了客栈住下。
因连日来皆是在船上度过的,未踏过平地,这下头沾了床便困意大作,四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王离睡醒后领命去置办补给,扶苏则带领苗华和小五在金陵城里到处游玩了一圈。
时值六月,城内桑泊湖正值莲子花开的时节。
连天碧叶铺满湖面,深绿、浅绿、新绿相交遮盖,掩映如画、随风而动。粉莲探出交盖的荷叶,独秀一枝、美不自胜。
桃源的碧池也有莲花,可水却比桑泊干净许多了。苗华在石桥上向下瞥了一眼,颇有些不屑,转过身去嗑瓜子。
头顶传来一阵骚动,是荷叶盖在头顶。
他扭头瞧见扶苏和小五。他们头上各顶了一片碧绿的荷叶,这是夏季里、桃源用来避暑遮荫的法子。只不过小五的荷叶上还盘了一圈小青,倒是不易被风吹走。
“华哥哥,你瞧公子这样,像不像我们桃源的人?”小五回头瞧扶苏的荷叶梗子留得过长,正要去折,扶苏握住她的手,不经意道:“你要作甚么?”
“荷梗长了呀,容易倒的。”小五踮起脚来,又要探手。扶苏将她手往下一拉,却不松开,只举了另一只手去捏荷叶的梗,将荷叶举在头顶,笑道:“你看像不像柄伞?”
“极像,极像,我也要!”小五不禁拍起手来。他俩又跑回湖边,小五刚俯身下去,湖心传来一阵呵斥。
“谁又来偷折莲花了!”
层层荷叶退开,翻起绿色的波浪,主人正驾小舟向他们这边靠近。他们原不知这满湖莲花是有人照管的,经此一吓,溜得比小青还快。
“怕了吧?”扶苏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主人没有追过来,松了口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小五夺过他手里的荷叶,冲他吐了吐舌头:“我是向来不怕的,怕的是你吧?”她把弄荷叶,不经心道:“要是让你爹知道你偷鸡摸狗,看他不打你屁股才怪。”
花花以前骂她的时候就常被花大婶打屁股,啪啪啪啪,又响亮又清脆。小五有时还会庆幸自己爹娘早逝,爷爷对她又只有疼爱的份,不然在她眼里,小屁股挨巴掌可是大事。
她只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扶苏的事,却不知身在帝王之家,也有许多无奈。
扶苏抿了抿嘴,失神的瞬间,一只手已经捂上他的脸。
“你流了好多汗。”小五笑到。他刚刚有一颗汗快流进眼里了,她忍不住抬手去拭。只不过往常苗华下田的时候,她还会备了手帕,现下没有这么讲究,就只能用手背了。
扶苏惊了一下,脸颊噌地红了。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低头却见小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把他瞧得又仔细又认真,眉眼清晰、目光磊落,不含半点杂质。
她也是常常这般替苗华擦汗的。接触这么久,他早就习惯了他们兄妹俩互相表达关心的方式——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用在他这个自俗世长大、受过严格礼仪制度的王孙公子身上,难免生了另一番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