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开饭馆的,薛绍的眼睛里冒了光,开张至今他被汉阳城的油行排挤一直没什么生意,今天难得来了个大主雇,他自然欢喜,小心的问道:“那要看姑娘要的是什么油,姑娘看上什么油,开个价钱,我看能不能接受。”
“还是薛老板新店新开张不欺客,我今日走了许久也很累了,薛老板,冒昧问一句,可否请我进去喝杯茶,我们慢慢聊,谈成了,我家接下去一年都会在你这买油。”
“行行行,自然行,是我怠慢了。”
薛绍不疑有他,引着苏小小就往里去。
苏望跟在后面,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进去后一直注意着后院的一切,眼尖的发现院子角落里孩子的玩具,轻撞了一下苏小小的胳膊,苏小小也看到了,明白这些玩具肯定是刚才在义庄里那孩子的,她们没找错地方。
进去后,落了坐,薛绍让伙计上了茶,端茶到苏小小面前,苏小小灵机一动,故意没端稳,那滚烫的茶水落到了伙计手背上。
苏小小赶紧站起身,神色抱歉而慌乱:“对不起对不起,小哥,烫着你了吧。赶紧我给你擦擦。”
掏出手帕,苏小小握住了对方说,胡乱擦拭。
这么近这么细的看,对方左手手背上的血痕子更明显。
她看着那血痕发了一瞬愣,那伙计忙触电似的收回手:“姑娘,我没事。”
苏小小佯装无心的问道:“真没事吗?手背上好像有伤疤,这滚水烫了,不会伤的更厉害吗?”
“没事,真没事。”
那伙计神色更为紧张,手不断往后缩。
就算不是什么微表情专家,从伙计的反应来看,苏小小心里就有了底。
眼下就是要想法子拿到对方的指纹,看看能不能和铜板上的吻合。
她开始和店老板有模有样的商谈油价,演技自然是一级棒,没有让对方起一点疑心,最后,以一斤菜籽油两文钱的价钱谈妥了。
她起身,对着薛绍作揖:“薛老板,这价钱是谈妥了,但是油还要让老父亲尝过后才能最后确定。”
“自然的自然的,这货肯定是要验的。”
薛绍因为谈成了一笔大买卖而显的十分高兴。
苏小小依旧没想到拿伙计指纹的办法,一个劲的对苏望使眼色,拿着手指不断在自己手掌按压。
苏望很聪明,当下就看明白了,对她点了一下头就起身:“薛老板,我先去前面看看油,你和我家小姐再喝会儿茶。”
“请,请。”
薛绍对苏望也极是客气,更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刚刚苏小小介绍苏望的时候,可是把苏望说成饭店的大厨。
苏望去了前面店里,苏小小继续和薛绍闲扯。
“薛老板这店是新开的,我看外头放了个翡翠摆件极是值钱,看来光是装潢都花了大价钱。”
“哪里哪里,小玩意,小玩意。”
“薛老板果真有钱,那么贵重的翡翠摆件居然说是小玩意,薛老板这油行开起来,花了不少钱吧?”
“也没多少。”
这人是谨慎不漏财呢,还是有钱傲娇呢?
苏小小直觉他应该是后一种,于是,她试探问道:“少说花了三四千两吧,这条街光租金就不便宜呢,何况您连后院都租了下来。”
果然,薛绍开始炫耀显摆了:“也没多少,小钱小钱,前前后后总共也就两千多两。”
两千多两。
苏小小记得当时李富贵的钱给他婆娘卷走的时候,哭着来求她帮忙,借的是两千两。
所以这店的成本应该正好是李富贵被卷走的那笔钱。
苏小小现在还需要确定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指纹的事情,第二件就是李富贵被杀后那笔钱的去向。
两件事要都确定了才能将薛绍和那伙计押上公堂,不然只是找到了指纹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抵赖,因为李富贵出事后到同福客栈看热闹的人很多,他随便说一句当时在门口不小心掉进去的苏小小就完全拿他没法子。
所以,一定要把那笔钱找到。
钱虽然是死的,但是李富贵数过那笔钱,上面肯定会留下李富贵的指纹,如果在薛绍这里搜出带有李富贵指纹的钱,那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只是,那笔钱到底能在那。
苏小小嘴上还对付着薛绍,心里头却满心满眼的就想着那笔钱,忽然,就听见外面一个小孩咿咿呀呀的哭声,她看向薛绍,薛绍似有些恼,对她抱歉一笑:“抱歉,是家里的小女,总是哭闹不休,我去看看就来。”
薛绍说着出了门,然后就听到他怒骂孩子的声音,一看这口腔,就是后爹范儿。
苏小小趁机在屋子里翻翻找找起来,想找到一点线索,正翻着,门被推开,薛绍站在门口,吃惊的看着正在翻找的苏小小。
“你在干嘛?”
苏小小尴尬,无从解释。
薛绍忽然死死的盯住她:“你想翻什么?”
那表情,明显是做贼心虚后草木皆兵的表情。
苏小小僵僵的一笑:“就是,随便看看。”
“你到底是谁,我早前就觉得奇怪,谁家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谈油价。”
既到了这地步,苏小小也不隐瞒了:“薛绍,我叫苏小小,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薛绍的反应,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薛绍震惊的表情。
“苏小小,你不是该在死牢里的吗?”
“呵,薛绍,你很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告诉你,张府台已经开始怀疑到你身上了,所以派我来查案。”
她故意吓唬他呢,他果然被吓住,冷汗直冒,说话却发了狠:“既如此,你来了就别想走,大壮。”
他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却没有人进来。
他额头上的冷汗更多:“大壮。”
依旧没人进来,前后院离的这么近,苏小小猜测苏望肯定把那伙计给摆平了,笑道:“别喊了,没用的,他已经落入法网,你最好也老老实实交代罪行,薛绍,你逃不了的。”
薛绍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身后不远处,一个妇人大概是听到他喊大壮的声音,走过来几分不悦问道:“喊什么喊,大壮是没耳朵你喊这么响。”
那是个看上去挺泼辣的妇人,大约也看到了苏小小,微微吃了一惊,就要往边上房间里躲,却被薛绍喊住:“不用躲了,快收拾东西,逃。”
“怎,怎么了?”
“官府派了人来查咱们了。”
“怎,怎么可能。”
“快去收拾东西。”薛绍厉声道。
那妇人一个踉跄,被吓到,然后赶紧的进了房间,大约是去收拾东西了。
看到妇人去收拾东西了,薛绍又转过头阴狠的看着苏小小:“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就送你一程。”
说着进了门,反锁上了房门。
苏小小心口一颤,本能往后退:“别过来。”
“要捏死你,就和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苏小小,你受死吧。”
薛绍已是彻底露出了凶相,叫喊着就冲着苏小小扑了过来,苏小小尖叫一声,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疼痛。
倒是薛绍,发出几声痛苦的声音来。
苏小小小心睁开眼,就看到薛绍捂着左肩,瞪大了眼珠子,痛苦的倒了下去。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向房门口,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苏望就站在门外,几尺之遥。
“哥,是,是你吗?你,你怎么的他呢?”
苏望冷冷看了一眼倒下的薛绍,上前将苏小小拉到了怀中:“别怕,我废了他一只手而已。”
“那么远,你怎么做到的?”
“呵呵,以后告诉你,走吧,去衙门。”
“恩,恩。”
事情算不得水落石出,但是薛绍既已察觉,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和他的姘头还有伙计扭送到衙门。
苏望很有本事,找了麻绳将三人连同府上那个嘴巴很厉害的丫头捆成了一串带鱼,拉着往府衙去。
而苏小小则是抱着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孩,看着小孩受惊吓哭闹不休的样子,压根不知道怎么哄。
好容易到了府衙,苏望击鼓鸣冤,那张府台一听说是苏小小带着凶犯来了,不敢怠慢,赶紧的开门升堂。
惊堂木一响,张府台大喝一声:“堂下何人。”
“大人,小人薛绍,大人要给小人申冤啊,这苏小小抓住了我和李袁氏**的把柄,非要把杀害李富贵的罪名推到小人头上,大人申冤啊,小人承认**罪,但是小人真的没杀人啊。”
苏小小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毫不示弱:“大人,杀没杀人,证据说了算是不是?”
“自然,苏小小,你有何证据?”
“大人请看,这是我从李富贵遇害的客房发现的铜板,我用面粉提取了铜板上两个指印,大人你可以比对下,这指印肯定和这个人的一样。”
她伸手指向那个伙计。
那伙计大壮忙也跟着喊冤:“大人,她根本是胡说,小人绝对没有杀人,什么铜钱,什么指印,肯定是她伪造出来污蔑小人的。”
“那你手背上的伤痕怎么来的?”
“是我挠的。”李富贵那好媳妇,李袁氏忽然开口,“大壮对客人出言不逊,民妇为教训他抽他耳刮子的时候他拿手挡,就挠了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