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牧羊女带回来了!”手下阿旦冲进大帐,向宇文莫圭汇报。躺在榻上的宇文莫圭猛地起身,飞身冲出大帐。
素和玉正站在大帐门口,面无表情看着他。宇文莫圭忘形地扑过去,一把拥住素和玉。日思夜想的人儿啊,终于在眼前了!
素和玉心里一紧,眼泪滑落眼眶。
意外的是,宇文莫圭并没有急着占有素和玉。当天晚上,宇文莫圭叫人送来了一大堆漂亮衣服和首饰让素和玉挑选。素和玉没有动。他接着又叫人送来珍贵的珠宝,素和玉看也没有看一眼。第三次,宇文莫圭亲自来到素和玉的帐房。
他带着笑容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柔情,“做我的王后吧!”
素和玉静静地坐着,迎着这双近乎痴狂的眼睛,心里乱了。她是带着那样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即使素和细越大人将她被“捉到”的现场安排得天衣无缝,即使她是为了大王子的千秋大业,即使她是为了白氏部落的广大部众,可她的心里总是有愧。欺骗,是她最不愿意的。
素和玉不由低下了头,不再看他。宇文莫圭坐近她的身旁,素和玉身体一颤,却强忍着没有躲开。他热辣辣的注视是那样的无所不在,让她无处可逃。
“你是仙女吗?怎会生得这般美丽呢?”宇文莫圭似在喃喃自语,声音极近缠绵。素和玉心里越来越慌,不由起身,坐到了角落里。
宇文莫圭嘴角一扬,并没有生气,只静静地盯着素和玉。
“这个王后你当定了!不要以为王后之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宇文部落里有多少女人想得到这个位子,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看着他出了大帐,素和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转念想到未知的明天,阴云又覆上心头。
“姑娘,吃点东西吧!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使女阿布进了帐,手里的托盘里一碟肉酪和一碗热腾腾的奶茶。素和玉看着她放下托盘,端起肉酪来到她面前,笑盈盈地递了过来。
素和玉摇摇头,起身来到帐门口,“你拿走吧,我不想吃。”
使女阿布放回肉酪,走到素和玉身后,“您不喜欢他对不对?来了三天了,阿布都没见您笑过,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是想家吗?”
素和玉静静听着,也不去应声。阿布上前一步,看着素和玉。即使是侧脸,还是这么美丽动人。阿布不由抿紧了嘴,轻轻道:“那就逃走吧!阿布帮您。实话告诉您,我也是被掳来的,我也是白部的牧羊女,不过,我就没有姑娘这么好的命,他们掳我来只是让我来端茶递水,做不完的苦力活。”
素和玉不由回转身,定睛看着阿布,“那你为什么不逃走?”
阿布“扑哧”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逃走。使女就使女吧,反正回去也是放羊,而且是给素和家放羊,放得再好,也是便宜了素和家。”
素和玉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了。阿布看她一脸茫然,咧嘴一笑道:“行了,别多想了,看来你也是不想逃走,既然这样,那就别把身子拖垮,宇文大汗不是要封你做王后吗,你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一听这话,素和玉愁肠百结,没了话。阿布走后,她一夜无眠,枯坐到天亮。
这个夜晚的吐谷浑大王子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索性起了身,来到了帐外。仰头望去,一轮圆月高高挂在苍穹,明亮得仿佛能照亮人世间所有的孤独和不如意,圆得都有点过分。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样的时候圆成这样呢?你的存在,当真只是为了讽刺人的无能吗?
他又何尝愿意让那个姑娘独自去面对那一切呢?那是多么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啊!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又像一股清洌的山泉,唉……也许更像这高高挂起的月亮,那么明亮照人,那么美丽无双,却又那么遥不可及,怀着不被人知的柔情,承受着人世间最深刻的孤独和寂寞。
吐谷浑愁肠百转,难以平静。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烦意乱过。向来是雷厉风行,言出必行,没有这么多的犹豫和徘徊,也没有这么多的惆怅。他何曾这样百转千回?
这一切,会是因为那个姑娘吗?吐谷浑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他早就不是那个年纪了。他活着,有太多的责任,有太多的顾虑,从来也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去费神费力。
这时,达杰慢慢地走近大王子,轻轻地为他披上了他的红披风。大王子将披风带子拉了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主子,快回帐吧,这儿冷。别看是夏天,这永岭草原的夜晚还是冷得很呢。”达杰低声劝道。见大王子不出声,达杰不敢再说什么,静静地站着。大王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月亮,达杰有些迷糊了。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都挂那儿多少年了,从来也不曾见大王子这么认真地看过呀!
依着达杰对大王子的了解,这样的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碰到棘手的难题了。大王子从来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么多年来,不曾见他这么犹豫过。
到底是什么事让大王子这样?达杰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素和玉来到宇文莫圭驻地的第七天。七天来,她每日提心吊胆,绷紧了心弦,怕面对宇文莫圭,更怕辜负了大王子的重托。愁肠百转,夜夜难以成眠。思来想去,这天的傍晚时分,用过晚饭后,她主动来到宇文莫圭的大帐,手里端着一碗马奶酒。
宇文莫圭正与部下围着一张羊皮地图议论军情,听到守卫禀报,一抬眼见是素和玉,喜上眉梢,忙收了桌上的地图,叫部下退了出去,自己早已快步迎上来,眉眼俱笑,“你来了!”
素和玉一欠身,看着他的部将都出了帐门,这才递上马奶酒,笑了笑,“可汗忙着排兵布阵,怕是累了吧?这碗马奶酒我温了温,你快喝了吧。”
宇文莫圭接了托盘,却不急着去喝酒,放在了案上,回身直勾勾盯着素和玉,直看得她脸红心跳,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可真是个美人儿啊!这趟来得真值!就算得不了慕容家的草场和牛羊,能得了你这个美人,值!”
素和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抬眼看着他,他发现什么了吗?
宇文莫圭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素和玉的双手,热烈地说道:“跟我回我的王庭吧!等打完了这场仗,我就封你做我的王后。你不是喜欢牧羊吗?我就把这永岭草原送给你,再给你数不尽的小羊,让你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尽情牧羊。等到你累了,不喜欢牧羊了,我就派人接你回王庭。反正,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你开心!”
素和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微微蹙眉,眼睛里满是慌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宇文莫圭看着这样楚楚动人的她,情难自禁,一把拥她入怀,“愿意做我宇文莫圭的女人吗?”
一瞬间,素和玉心里全乱了,她任由他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此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趟真的来错了。一己安危倒是小事,如果耽误了大王子的大业,那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想到这里,心里倒横起一股劲来,甩掉脑子里杂乱的思绪,轻轻推开宇文莫圭,努力笑笑,“我们来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她或颦或嗔或大喜或悲伤,都舒服得沁人心脾,看着她醉人的粉红脸庞,宇文莫圭出了神。
“你现在就撤军的话,我马上跟你回你的王庭。”
宇文莫圭扬扬眉,笑了,“不管打不打这场仗,我都会带你回我的王庭,这算什么约定?再给你交个底吧,这场仗,我有必胜的把握,永岭草原——我志在必得!”
素和玉心知无望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越过他,再次端起马奶酒,奉上温柔的笑容,“快喝了这酒吧!暖暖身子,这里的夜晚寒气重。”
宇文莫圭端起酒碗,酒未下肚,早已醉意朦胧,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右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左手送酒,一扬脖,两口喝下了那碗马奶酒。接着一甩手,扔掉了酒碗,猛地抱起素和玉,走向睡榻。素和玉一颗心快要冲出胸膛,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她用手使劲去推他,却又不敢说什么。直到她的背碰触到柔软的羊皮褥子,宇文莫圭突地吻上她的唇,她是真的慌了。情急之下本能地咬住了他的唇,宇文莫圭猛然抬头,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了眼手上的血,再看定素和玉,不怒反笑,这红红的鲜血倒让他的眼里生起一团熊熊的火焰,他忽地一把扯掉自己的外套,又三下五除二解掉里面的衣服,猛地扑向素和玉。素和玉心里一沉,闭上了眼,咬牙准备默然承受。谁知宇文莫圭突然将头沉沉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脸压着褥子,不动弹了。素和玉愣了愣,绷紧的心弦这才慢慢松了松。她知道马奶酒里的东西起了作用。试探着推了推宇文莫圭,没有动,放了心,使尽全力推开他,将他东拉西扯折腾半天才算让他平躺在睡榻上,替他盖上那件扔在地上的外衣。
此刻,大帐内静得出奇,素和玉静静地看着榻上沉沉睡着的宇文莫圭,这个年轻的可汗有着出色的外表,谋略也真是不差。想到这里,素和玉低头看看手中的军事布置图。这样的男人,真不应该遇上她。她的心中充满了沉重的负罪感,善良让她一时间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来抢他们部落牛羊的入侵者。一转念想到大王子,她的心里又突然亮堂了,当初大王子救她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想到这里,素和玉平静地将手中的军事图展平在案上,拿起笔,在事先准备好的羊皮上画了起来。一个时辰后,素和玉将军事图放回原位,将誊好的那份藏到怀里,回转身,步出了宇文莫圭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