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繁缛的拜堂仪式完毕,由两个小丫鬟捧龙凤烛在前面导行,而元旻添则执彩球绸带引她进入洞房。每走一步,她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像是这路的终点,就是地狱。
他在前,她在后。盖头遮着,她只能用余光看见他一步步移动着的脚,以及甬道边长得极矮的花草,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由于喜娘在后面跟着,还有一大群端着花生桂圆的丫鬟,他也不便坏了规矩,同她说话,只得一路上沉默起来。
说实话,德熙王府真的很大,比太尉府还要奢华三分。不远处,亭台楼阁,水池舞榭,刁甍绣栏,粉墙环护,绿柳垂周。三间垂花门楼,四面飞檐门廊,院子紧密的挨在一块儿,甬道相衔,山石点缀,整个大院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实在是美丽至极。
走了不知道多久,见了无数种奇花异草,听见过潺潺的假山水流,终于到了婚房。喜娘引着两人一同走进去,元旻添在左裴君婍在右,坐在床沿上。这时候,一名福寿双全的妇人拿过丫鬟手中捧着的秤杆,微扣了一下她的头部,而后挑去了盖头,意味着称心如意。
元旻添转头望着她,此刻的她就算不能倾城也能倾人!
小山眉晕染,淡淡斜飞入鬓。脸上只薄薄的搽了一层粉,却也红润白嫩,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双寒星似的眸子,仿佛刚从海面上升起,还氤氲着朦胧的雾气。盈盈小口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粉嫩如樱。
她的脖颈露了一大半在外,亮晶晶的,又细又长,肌肤胜雪,看得人迷花了眼睛。
转头再看元旻添,也是十足十的俊朗逼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乌黑深邃的眸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性子一向淡漠,平常也不轻易笑。此刻,嘴角却出乎意料的挂着一抹浅笑。
她不安的抓紧了衣裙摆,手心里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窗台边的长桌上燃着一对龙凤烛,发出滋啦滋啦冒油的声音,两旁则摆满了花生桂圆红枣等,数之不尽。
刚想跟她说一句话,却听见门口有小厮在轻声唤他:“五爷!五爷!”
”什么事?“元旻添皱了下眉头,然后松开彩球绸带,打开门走了出去。裴君婍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心也安稳了下来。
”前院的宾客们都在那等着五爷您呐!叫小的来叫您赶快去!“那小厮站在台阶下,默默的抬头望了他一眼,有些害怕。平日里五爷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冷脸,谁都不敢惹上他。
他居高临下,自然有一种迫人的气势,再加之一双眼光射寒星,宛若黑夜中的鹰。抿了抿削薄的唇瓣,他开口答应道:”走吧!你在前边带路!“
等到外面全然没了声响,裴君婍才敢站起身子来,整个屋子都被喜烛那巨大的阴影笼罩着,风一吹,火焰摇摇晃晃的,像醉了酒似的。这时,她才发现,这屋子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是送亲的喜娘,另一位则是挑盖头的妇人。
”今日辛苦你们了,这里有一点散碎银子,赶紧下去歇着吧。“裴君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素色荷包,从里面抖出些银两,塞到两人手中,笑了笑。
”多谢王妃,等小的帮王妃梳妆好,自然会走的。“妇人收下了银两,算是讨个好彩头。紧接着,将裴君婍按在了梳妆台前面,开始为她卸妆。而那位喜娘则不知从哪打了一盆清水,施施然端着走了进来。然后拿起帕子,轻轻的替她抹去脸上的脂粉,一点一点的,生怕弄疼了她。
冬天的夜晚,星星很少很少,唯有那么几颗还高高的挂着,亮闪闪的。裴君婍睡眼惺忪的坐在外面的长廊上,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天空。不远处似乎盛放着腊梅,淡淡的清香钻进她的鼻头,清清爽爽的,煞是好闻。
院子外面很吵,光听声音,她就觉得烦躁。不外乎王公贵族,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趁着这喜事攀龙附凤,拉近点关系,以指在日后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罢了,多是些粗俗鄙人,见不得什么世面的,真正的风雅之士早已隐居山外,是不屑于来此凑热闹的。
她想起第一次与太子见面,就是在一场喜宴上。堆满积雪的园子里,开满了清雅的腊梅,朵朵高贵,枝枝苍翠。深深浅浅的脚印,在月光照耀下,于雪地里发出亮莹莹的光芒。
花如解语迎人笑,草不知名随意生。
太子一开口,就是这句诗。那甘冽清醇的嗓音,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瞬间消融了她心尖上的冰雪,化作浓浓的火焰,燃遍全身。或许,从那一刻起,她早已经芳心暗许!
啪嗒!
一滴泪掉下来,无声无息的砸落在她脚边。
元旻添喝得醉醺醺的,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厮,正慢慢吞吞的朝着小院这边走过来。或许是真的喝得很尽兴,连心中那些不愉快都全部消散了,他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那小厮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去扶住他,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
”无妨……无妨……!“他阻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