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裴君姝跟裴君婧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这时候,大夫人和裴勍修还依旧跪在前厅,等着裴之韬训诫。南阳路途遥远,而裴勍修这一去很可能就是再也不回来了。大夫人心中的不舍,裴君婍自然也明白。
”爹,孩儿不孝,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忤逆之事!孩儿不求您原谅,只求您放过我娘,她什么都不知情,全都是孩儿的错!“裴勍修只差没有痛哭流涕了。他实在是担心大房没了他撑腰,会受欺负,娘又是个懦弱性子,极容易遭了别人的道。
”你说什么混账话!“裴之韬气急。
眼见不妙,裴君婍赶忙跪下来,低声说:”爹,哥哥也是为了我才做错了事情,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其实,裴勍修是裴之韬最为钟爱的一个儿子,从小就体现出过人的天赋,才华出众。而他,又很争气,跟几个皇子世子都走得很近,前途无量。但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让裴之韬也十分痛心,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裴大人,既然勍修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要上路了,宫里派来的差役已经等在门外多时了。“元江笠是真的看开了,什么皇权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能真正拽在自己手里的,只有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的命啊!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和裴勍修不过是做了五皇子的替死鬼。太后不会对自己的孙儿动手,但却可以借他们的前途,来以儆效尤。他不恨元旻添,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看清楚他的狼子野心!怪只怪,他太信任元旻添。以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就能两肋插刀,但害自己最深的,反而是他啊!
”劳烦世子等候,犬子一路上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烦请世子谅解,照顾一二,老夫代犬子谢过世子了!“裴之韬弯下腰,作了一个揖。就算现在元江笠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介罪犯,可他父亲还是长平肃王啊,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不能轻易得罪,这点裴之韬老谋深算,可比谁都看得明白。
元江笠轻笑一声:”裴大人见笑了,小儿现在是戴罪之身,哪里受得起您如此大礼。我和勍修自小就熟识,一路上互相照顾就是了,您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哥哥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一定来南阳看你!“裴君婍眼睛泪汪汪的,实在是不舍。她和大哥一母同胞,情谊深厚。加之,裴勍修从小就十分疼爱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差过她的。现在要分别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修儿……!“大夫人转过身去,用手绢擦着眼泪,可那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簌簌的往下落。
裴勍修苦笑,无奈的凝视着两人:”筠荷,娘,我走了,你们保重!“
语罢,两人背上包袱,差役过来替他们戴上脚链手链,正准备离开——
”老爷!新筠求求您,让我一块去南阳吧!我想待在大少爷身边照顾他!求您了!老爷!“突然,站在裴君婍身后的新筠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速的冲到裴之韬面前,”噗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
说实话,连裴君婍都懵了。她确实没想到新筠会有这样的勇气,跟着大哥去南阳吃苦。新筠虽说是丫鬟,可自小跟她一块长大,用的穿的自然比其他人好得不知道多多少。新筠一直心有所属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用情这么深。也罢,也罢,大哥身边有这样一个贴心的人照顾,她也放心了不少。
”新筠你!“连一向见过大风大浪的裴之韬,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按说以前,照新筠的身份,也只能给裴勍修当个侍妾。但现在,身份不同了,新筠如果跟着去了,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正妻。古以血统纯正为贵……这……
”求老爷成全新筠!新筠别的不求,就只有这一个心愿啊!老爷!老爷!“新筠眼泪哭花了脸,又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远远的还飘着几朵白云。雨滴从屋檐上牵成线,一丝丝的,滚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够了!新筠!”裴勍修走过去,一把拧起她,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不要去南阳,就呆在这,哪儿也不许去!”
她的情意,裴勍修心知肚明,他又何尝不喜欢她呢!可是,眼下他身处囹圄,困境中难以翻身,她跟着去了只有受苦的份,哪里谈得上给她幸福呢?!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安稳,予她幸福,而不是一味的拖累她麻烦她,让她受苦。
”大少爷!你就让我跟着去吧!求你了!新筠别无他求啊!“
这是第一次,裴勍修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他眉宇之间似乎带着戾气。
“新筠!”
新筠低声说:“对不起,大少爷……我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裴勍修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去抓住她的手:“我……不……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向你道歉。”
新筠凝视着他,眼里含着泪光:“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
一旁的烟荷急得拽紧了自家小姐的手,新筠这丫头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呀!
“……”裴勍修苦笑。
新筠依然倔强地凝视着他,那表情似笑非笑,难看极了,“难道是因为我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吗?大少爷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
“新筠……我……”他一惊,手心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凄然一笑,眼珠子噙着泪光,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光,”我错了,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是我这辈子最为珍惜的东西……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你对可怜的我的施舍……这裴府上上下下,一只小猫小狗,你都会对它们很好……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