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以前的经历后,壮汉才想起来让眼前的“大仙”给自己指点指点怎么才能改了自己的命相,也不收回自己的手,就这么前倾着身子急切地问道:“大仙!你要帮帮俺啊!俺不想就这么种一辈子地,俺也想像刘老爷那样天天吃肉喝酒,再娶好几个漂亮的婆娘啊!”
看着往自己面前探过来的大脸,“神算”不禁松开捏着对方看相的双手,向后挪了挪凳子,显然对眼前的状况并不习惯,一点所谓的“神算”气度都没有。等调好坐姿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他才想了想,回答道:“这个嘛,比较难。天命天命,是生来注定的命数,你看我的称呼是什么?‘千机神算’!你再想想那些打着幌子骗人的老少神棍,他们自称是什么?也是‘神算’!我是知天命,算天命,晓得天命难违,终究也只能帮人算运势,却改不得,才自贬为神算;那些神棍呢,他们是什么都不懂,既不看懂天命又改不了天命,为了混口不被人打死的饭才只说自己是神算。你还觉得天命能改吗?”
也不知之前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眼前的大汉看起来对这个“神棍”所说的话是毫不怀疑,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看样子恨不得抓着眼前“大仙”的双肩前后摇晃逼他想个办法:“大仙,你肯定有方法帮俺的对不?你要多少钱你说,俺就算砸锅卖铁,为了以后也能当个员外什么的,俺拼了!”
刚刚苏墨的阳春面已经被掌柜的端了上来,不过明显眼前的两人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比之更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连因东月院和太学院而起的忧愁也淡了几分,便假装坐着不舒服悄悄端着碗换了个正对着热热闹闹的两个人的位置,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而此时,“神棍”面对眼前的壮汉似乎也是没了什么办法,道:“你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吗,不是钱的问题,天命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改啊。这样吧,我打个比方,假如有一天你在河边打渔,捞出来一块儿闪着金光金灿灿的事物、一条没见过的大鱼和一个普通的碗……”
未等“神棍”说完,壮汉就直接打断了他,嚷嚷了起来:“俺才不会去打渔!江北的那条老泥鳅和俺打过好几架了,俺在水里按不住他,俺才不会去江上打渔!”看他急红了眼的样子怕是在所谓的老泥鳅手底下吃过不少亏,两个人早就记恨上了,一说打渔的事情就差点跳了起来。
“好好好!不打渔不打渔!”似乎“神算”没想到壮汉会对打渔两个字反应这么大,连忙跟哄孩子似的应了下来,又道:“我现在就是打个比方,你就当在路边捡到了……欸不行我想不出来拿啥当比方!咱们还说在水里捞出来的好了!这次不是打渔!你别激动,不是打渔!听我说,假如有一天,你去水边乘凉,然后在水里随便一网网出了三样东西,就刚才说的那三样,一次只能拿一样,一块儿闪着金光金灿灿的事物、一条没见过的大鱼和一个普通的碗,你会怎么做?”
听到不是打渔,壮汉总算安静了下来,但是接下来的这个选择似乎让他难住了,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苏墨听着问题挺有意思,虽然不知道那人这么问的目的,却也设身处地想了想,最终选了那条鱼。金灿灿的不一定是金子,鎏金的外表看去和金子一样,但却不会值钱;普通的碗也没什么用,自然更不需要去选。而那条没见过的大鱼,应该会有喜好珍奇异兽的富商愿意买下,再不济,换个几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又思考了一遍,他更加坚信这样选没错。
反观那壮汉,此时却仍在犹豫,又“嗯……”了半天,才道:“选……选那块儿金子吧?”
听了壮汉的回答,“神算”叹了口气:“你看,我就说就算有金银财宝在你面前你也会自己放过吧……”
“那大仙的意思是啥?俺拿走的金子难道不是最值钱的?还能有啥比金子值钱?”
“谁告诉你金灿灿的就一定是金子了?你看寺庙房檐上不也是金灿灿的吗,可那是金子吗?!”
“俺这里没庙,俺没见过……”壮汉委屈地这么回了一句。
然后“神算”就被噎住了。
这回正吃着面的苏墨差点笑喷出来。
”……那个啥,金灿灿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金子,还有种做东西的方法叫鎏金,就是在物件的外面镀了一层金皮,里面包着铜啊社么的,这种玩意儿不值钱的……”无奈之下,“神算”只好讲解了下为何金灿灿的就不一定是金子。
“哦……”壮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就不多说了,还接着刚才的讲。金灿灿的不一定是金子,那么选这个肯定就错了。其实其它两样,你要是选了也一样错。你没见过的鱼不一定是别人没见过的,说不定是谁家养烦了随便丢河里的呢,而那个所谓的普通的碗,既有可能是千百年前的古董,也有可能不是,所以选哪个都不对。”
“啊?那俺该怎么弄?”这下不止大汉,连选了鱼的苏墨也好奇了起来。
“我可是说了,‘一次只能拿一样’,又没说需要丢掉其余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呢,是这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先挖个坑,把那块金灿灿的管它是不是金子的东西和那个碗埋起来,然后先带着那条鱼去街上卖,能骗啊不,能卖多少是多少,万一真是稀奇玩意,换了千百两银子也是轻轻松松,实在卖不掉能吃就吃、不能吃喂猫喂狗都行。然后再把那只碗挖出来洗干净拿个信得过的当铺去,当然你当玉的那家是肯定不行了,是古董了就当了换钱,不是的话当场砸了都没事儿。最后挖出啦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拿个石头砸两下看看,是不是实心的就知道了,万一是个实心的软疙瘩,那基本上就是金子了,到时候留着慢慢花或者直接全换成银子银票不都成。怎么样?这样才是最完美的吧?”
看着得意洋洋的“神棍”,苏墨也是被他的这套说法给搞懵了。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个文字陷阱,别说那看着就知道没什么心眼的农家壮汉,就连自己都被骗到了。
“可是……大仙,这跟俺的天命有关系吗?”壮汉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然后“神算”脸上的得意之情就此凝固。
“天命天命,天命就是上天给你安排的命运!”“神算”气急败坏的样子大声说道,“你这辈子就跟横财无缘!给你出个题让你选就是让你看明白你自己肯定选不到得财的那个选项!与其指望靠你自己发横财啊,还不如指望你家里的婆娘和一儿两女!”
大汉听了不怒反喜:“大仙不愧是大仙,居然还知道俺有一个男娃两个女娃!俺这就赶紧回去让他们平日里注意点,以后发财就靠他们啦!”说完不顾给他算命的“神算”还坐在那里起身就跑,刚出去两步又带着一阵风转身回来,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取了几枚交给了掌柜算是饭钱,又数了十枚满面喜色地放到了“神算”面前,这才好不犹豫地彻底冲了出去。
从苏墨在这里坐下到大汉冲出离开,期间并没有多长时间,苏墨甚至连一碗温热的面都还没来得及吃完,整个事情就结束了。
而看着刚刚这一幕,苏墨简直呆掉了。
那位“神算”也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死抠门,说好十五文钱结果连饭钱都给我算上了”“没想到心这么细”之类的,将桌面上的十文钱扫进了钱袋。
随着听清这几句念叨,苏墨算是彻底呆住。
将系好的钱袋收入怀中,虽说刚刚还在计较壮汉的一毛不拔,不过“神算”的心情转换还是蛮快的,满意地拍了两下怀里的钱袋后便愉快地哼起了小调,顺手抄起支在墙边的布幡,正准备转身站起离开,刚一扭头便和正呆看着他的苏墨对上了眼。
紧接着,苏墨就看到对方停下了正在哼的小调,同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