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点点的由蓝白色变得火红一片,日色暗沉,低飞的候鸟略枝而过。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一盆盆的冰块端进来,融化成水,又一盆盆的倒出去,膝盖骨头疼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后背因为过分挺直,变得十分僵硬,就像是一块倔强的牛骨头,被碳火烘烤,又被众水浇灭,最后坚硬如铁。
不断有哒哒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听在她的耳里,自然又是一番折磨。那些佣人们都是来看她笑话的,她知道。
“夫人,天快要黑了,小姐跪了一天,您让她离开吧。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林嫂十分忧心,惴惴不安的看着谢桦。
“我肯定会放她走,但不是现在。林嫂,有的时候,你管得太宽。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你叫她一声小姐!”谢桦耸肩,孤身站在落地窗前沉思。
林嫂听了她这话,再也不敢说什么。她懂谢桦的意思,求情可以,但要适度。陆陵秋这一劫,只能自己闯过去。
为了不让盆里的冰水流出来,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脚掌撇到地面,过分弯曲,脚筋抽搐起来,中央疼痛难忍。
跪了这么久,她也没搞懂为何要来遭受这种罪。陆家对她的恩情,还不如说是陆尔施和陆仲晏给她的。她无以为报,只能忍受,从此两不相欠。
夜色渐沉。
疏朗的明星一颗颗悬挂于空中,皎洁无暇的白月光洒进冰水里,晶莹剔透,漂亮至极。
“你想明白了吗?”
谢桦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抚摸着茶几上的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盛放的满天星。
满天星,夜空中果真是满天繁星。她抬起头,两颗葡萄般大小的瞳仁,泛着奇异的光泽。
“阿姨,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以后,绝对不会再连累大哥和您。”陆陵秋字字铿锵,语速极快,利落舒朗。
谢桦轻笑一声,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你以为你是谁啊?真以为还可以有飞上枝头变凤凰啊!我实话告诉你,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也不可能鸠占鹊巢!”
“我知道,阿姨。”点头。
“野丫头,识相点收拾东西趁早滚蛋!”谢桦眼角笑出浅纹,继续说道,“要江亦歆那种名媛贵族才配得上我们仲晏,而你呢,不名一文,能对仲晏的事业有什么帮助?!林嫂叫你一声小姐,那是她知礼数,抬举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用阿姨提醒,我有自知之明。”陆陵秋紧咬着牙齿,舌头碰到齿壁,发出“咳咳”的响声。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谢桦干脆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窝进了沙发里。
终于同意她离开了,原本紧揪着的一颗心安然无恙的回到原地。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似乎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一只手把住床沿,另一只手去拨弄早已麻木的膝弯。
如果早知一切都是伤害,为何自己这么傻一而再再而三的陷进去呢?!
她和陆仲晏就算是相爱过,视对方为生命的全部,可是终究敌不过生活的压迫。那种近乎于无形的现实压力,会让她的讳疾无处遁形!
“这几年,谢谢阿姨的照顾,也请阿姨代我给大哥说一声谢谢,你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陆陵秋勉强站直了身子,然后虔诚的弯下腰,以45度给谢桦鞠了一躬。
沙发上的人并没任何表情,一声冷哼足以表明一切。
她从床边拖过行李箱,双腿打颤,以极小极慢的步子,一步步的小心挪动。短短十步之遥的路程,硬生生的被她走了五分钟。腿像是接的假肢,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走路这个功能。
慢慢的下了楼梯,一大屋子的佣人站成一列,静静地看着她的丑态。正中央的水晶灯,映射出她无比滑稽可笑的模样。
算了,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慌不择路。她性子平和,不愿与人计较。这生活艰难的浓醇烈酒,她干了,其他人随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