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夜里的温度很低,时常冻得她膝盖骨头疼。那种与日俱增的恐惧感,她也不知缘何引起,只觉一日日的不安。印象中,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枝叶枯黄的季节,她光着脚踩在渗着寒气的地板上,衣衫单薄。可是她无力去管这寒意,也没有人会来可怜她。手指泡在凉水里,一整天起来,便是指骨都肿胀一片,红红的。
“醒了?”闻仁尧端着餐盒放在床头,一只手去抓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十指相触,她能感受到自他心底源源不断涌来的温度。
“嗯。”她的表情很淡,如那种近乎冷色的油画一般。
“吃饭之前要喝点汤吗?味道不错,挺鲜美的。”他平常很忙,待在病房里面的时间并不太多,但每天晚上都会来陪着她。自那夜的推心置腹之后,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但,闻仁尧自己也清楚,不是那种爱情的感觉,好汤需要慢火,他不急,情愿等待。
“好。”她勉强露出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原谅她的性子,总是无缘无故的陷入悲伤。她也曾害怕,会把身边在乎得人一一吓跑。毕竟,没有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除了父母。
“明天就出院啦,心里很开心吧。萱萱都迫不及待了,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呢!”闻仁尧这五年的变化很大,他的尖锐被生活打磨得圆滑,身上尖利的刺也一根一根地被拔去。偶尔在面对她时,会露出五年前那般无忧俏皮的笑容。
陆陵秋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碗,里面盛着新鲜美味的鸡汤,上面均匀的漂浮着几粒葱花,清香扑鼻。可能是刚出锅不久,碗壁滚烫,她的五根指腹皆被灼得通红。
”还是还给我吧!“闻仁尧心疼的断下她手中的碗,脸上的绒毛舒和,灯光洒下,一片金黄色。他的眉弯很黑,线条分明,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黑黑的瞳仁泛着光,说实话,他是一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子。如果说五年前他是俏皮阳光的大男孩,那么经历了生死之后,他如愿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很烫!”陆陵秋着急要他放下,插着输液针的手被往回扯了一下,一阵刺痛,淡粉色的血液顺着输液管倒流了进去。
闻仁尧哪里还顾得上这碗鸡汤,往桌上一扔,就去按住她乱动的手!
“不要乱动,回血了。”他轻呵一口气,大手捉住她的小手,热热的暖流袭遍了她全身。
等到护士帮她重新插针之后,闻仁尧一颗上蹿下跳的心才算安稳下来,“你不要乱动啦,我来喂你。总是这样,我怎么会放心?”
“不、不用了……“她羞赧的拒绝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喂,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的。
话还未落音,他手中的汤匙就送到了她的嘴边,牙齿磕到汤匙上,发出脆响声。见她紧咬着汤匙把不放开,他以为很烫,凑近了些去吹汤汁,滚烫的呼吸直扑上她的两颊。
”咳咳……“
沈加栋握住门把的手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病房内。
佳人倩影,四目相对,郎情妾意,不过如此。
那是一段于他而言很长的时间,短短的几十秒内,他的脑海,心田,皆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呼啸着,咆哮着。他记得有人写过这样的一段文字,至今颇为心折:我层层叠叠厚重的梦撞碎在你出现的那个下午,后来的梦里,都是临摹的你的样子。那个盛开着白雏菊的夏日午后,遇上她,是他的万劫不复。所有的言不由衷,所有的你不知道的我爱你终将随着岁月淡去。
这一秒,就是这一秒,他已不是他。
“站在门口干嘛,进去待会,又不会吃了你!”岑博康停好车,提着那大袋水果走到他身边,见他愣神,大掌劈向他肩膀将他不合时宜的推了进去。
病房内的灯光很亮,投射到沈加栋的脸上却是一片苍白。
“加栋哥!”陆陵秋欣喜的叫了他一声,那种自心底涌起来的喜悦不禁温暖了他那一刻冰冻的心。
“好些了吗?听师兄说,你明天早晨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祝贺你终于满血复活啦!”沈加栋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其实,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不开心可是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我很高兴的表情,“明天晚上,雨君的生日宴会要去吗?她拜托我来邀请你呢!”
“这样啊,加栋哥也要去吗?”
“嗯。”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会去的!”岑康博从袋子里掏出面目全毁的草莓,放在盘子里拿去洗了洗递到陆陵秋面前。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摊红澄澄的烂草莓,一颗颗蔫头耷脑的躺在盘子里,胃里一阵翻滚,“好恶心啊,康博哥,你对这么可爱的草莓干了什么?!”
“怪我咯?还不是加栋这个吃软饭的,害得我好好的水果烂成了碎渣!”岑康博看她这么嫌弃,气得夺过来,自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沈加栋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