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纵马疾行,那匹草原骐骥长嘶如雷步履若风。
猿臂轻舒长挽弓。
百步穿杨叶。
“好!”
楼兰王不禁起身鼓掌。迎着两侧武将难看的脸色,少年高声道:“小人虽不才,犹具骑射之能;未知王之肱骨,有何才何德,做得楼兰的臣将?!”
楼兰王嘴角微扬正要开口。
“小贼闭嘴!草原蛮子敢在这里耍泼?”一位面色阴翳的武官偷瞟了一眼满脸郁色隐怒的西域国师,“侍卫!拿下!”
“退下!”年轻楼兰王呼喝住蠢蠢欲动的兵士,双眉紧锁。
一时场面尴尬。
“度先生,这就是您对我们新王的态度?找这么一个不尊贤者目无王法的草原蛮子,是看我楼兰无人不成?!”国师差点把酒樽杯底砸穿,美酒四溅。
“……”楼兰王烦躁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一双拳头握得青筋毕露:“……行了!都滚!”
“王!”场地里诸臣哗啦啦扑倒一片,一水儿全是惶恐不安之色:“请息怒!”
看看,看看,楼兰的军队都没这么齐。
楼兰王咬牙切齿想着,转身便走,留下面面相觑的文武与赶紧跪伏的商会众人。
惟少年嘴角含笑,面带感慨。
果然是……西域啊。
“那个骑马的!随本王进来!”
“啊是!”有些出神的少年连忙跟上。
两人谈了一会儿。
近侍听见楼兰城外行宫中传出喝斥声、冷笑声,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再然后少年出来,把度老人叫了进去。
阿依娜与四小姐并肩,两个人磕磕碰碰。阿依娜眉眼间尽是警惕,四小姐却满带玩笑的意味。
“差不多。”少年向她们耸耸肩,“挺有意思的家伙,看着不像个善主。还得你们自己谋划,做什么都小心些。”
“你又要跑?”顾着和四小姐横眉立目的阿依娜准确嗅到了少年话语里的惫赖意味。
“要不然?”少年把闪露的一丝惊讶隐藏得极佳:“在这里待久了,心情都要变差。西域不是个值得逍遥游的地方,更何况我还有事。”
“那带上我。”阿依娜断然道:“我算看出来了,老哥和你一个样,恨不得把我支开的地方越远越好。这次不是我动作得快,那匹黑马怎么追得上?”
“你也不怕西域的事黄了?”四小姐忍不住问。
不料阿依娜极狡黠地笑出两颗小虎牙眯着眸子指着少年“关我什么事?他要怕事情有变故,自己怎么不留下?他要是不怕,我担心个什么劲?”
这话实在是蛮不讲理。
可女孩子月牙一样的眉眼挂在那里,少年的脸如何板得起来?
只是自己天下为家,又……
难道还能再耽误下去?
“二黑!”
马蹄从远方响起。盗骊恐怖的脚力让如电的身影从行宫外的山丘上直接跃过了外墙!
少年身影骤然暴射而出,下一刻已跃上马背:“走!”
“差远了笨蛋木头!”阿依娜娇笑出声:“小贱!”
一声激昂如火的嘶鸣再次由外至内!
一副好眼力的四小姐瞳孔中闪出一抹震惊。
八骏之赤骥!
阿依娜衣裙如蝶,倏忽而跃,同样鞭马而行。
“好歹是楼兰王的地盘啊,好歹我们也不是马贼啊,怎么看来看去我请来了两个大爷呢?”四小姐无奈苦笑,这两人飞驰行宫之中,且不说楼兰王会不会气疯;说好的与楼兰王接洽呢?您这么做马贼们知道么?让我给你们收拾残局这合适吗?
再说了,怎么说也是八骏,你那“二黑”“小贱”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一个月后。
阿依娜端坐在马背上,疑惑地看向少年:“你这是要去哪?难道不是回中原?北疆你也玩了西域你也看了,还没转够?”
“想着找我的长辈家人?想得倒美。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回西域去找个人嫁了吧!”
“看看你这可怜的嘲讽。”阿依娜毫不迟疑反唇相讥:“西域随便一个人出来话都比你狠,就这样还想赶我走?省省吧孩子!”
少年极为痛苦地开口:“你还是回去吧……这么玩谁也不爽,就算赤骥追得上盗骊,你也总不能把我抓回去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啊?”
明知告诉了也是白告诉,少年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回答:“去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少女愈发好奇。
只是又过了几个月,两人策马入南疆,春日的气息已在被砂石冰冷的马蹄边低吟,阿依娜才惊觉几近二月了。
二月琴师入巫寒,黑马且向南。
少年一身白衣,一把古琴,一匹黑马。
阿依娜被套上一身长裙,标准的中原女子装扮。毕竟要跟着少年,总不能拿惯常的皮靴短裙来配吧?
这可真是苦了她了,走两步就得摔一跤。最后等她学会这么去路还姿态优美时,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南疆唯一国家云度北部大城月竺。
少年于城外一曲有凤来仪,百鸟争鸣。月竺内外争相观看。
而后少年入城中酒楼观雀,日日以琴祝酒。
观雀楼中有男子美若女子洒若谪仙。
“你神经啊,千里迢迢来南疆就是为了弹琴喝酒?”
男子漫不经心罗裳散乱,左手勾一只酒壶,右手提一柄细剑。面前少年启平沙落雁,声音流畅柔和。满座宾客皆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请你看戏。”
“看戏?”男子嗤嗤笑起来,“倒不若看看身边美人。如此风景,什么比得上?”
他缓缓起身:“找我必定有事,有事便说。”
白皙如玉的右手以双指夹剑柄,赤足而行,剑锋在少年的脖颈处轻轻摇晃:“说实话。”
“喂!”
阿依娜忍不住跳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他来这里弹琴还不是为了你的生意,你……”
“好了。”
最后一个音勾弦抹指,余音绕梁。少年起身走至观雀楼主人房间外沿,向外望去:“人来了。”
男子微讽一笑,坐至琴后,抬手弄琴。
“十面埋伏。”
男子听闻少年的话置于古琴上的指尖一颤。
观雀楼中,陶醉于琴乐之中的来客一愣。
这曲子,怎么来了这么个开头?把杂音放了进来?
然而接下来更荒唐。
十面埋伏是琵琶曲,怎么用琴来弹?
可是……不愧是那位一曲聚美禽的琴师,此乐竟被其弹出了别样的意味!
当然,有人对此无甚所谓。
东玫坐在桌旁,百无聊赖。
二月二?已经是老地方,他还没来?那个笨蛋应该通知到了吧?
颜蛮站在门口,眼神明亮如火笑意难掩。
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