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对于阿龙来说,应该可以铭记一生。
那一夜,阿龙一直走啊走,害怕街上的行人认为他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人,他甚至刻意装出很忙的样子,脚步一刻都不能停一下。累得汗流浃背,臭气熏人,也全然顾不得了,他想,与大家认为他无处可去相比,那些都算不得什么。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无处可去,岂不贻笑大方?
于是,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这个城市里瞎走乱串,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从四海桥到北坞,又到了香山脚下。从白天走到黑夜,又走到凌晨,走到路上没有了一个行人,走到只听到自己气喘的声音。
阿龙终于瘫坐在地上,这一坐,马上饥饿就迅速乘虚而入,阿龙只感觉眼冒金星浑身无力,似乎离死不远了。然后,阿龙就失去了意识······
大约凌晨三四点,迷迷糊糊中,一位环卫大爷踢了阿龙两脚:“喂,小伙子。你喝醉了吧?怎么在这儿给睡着了?醒醒醒醒。该冻坏了。”
揉了揉眼睛阿龙问:“你谁啊?”
大爷提高了声贝:“我是你大爷。小伙子,酒这个东西还是要注意啊。大爷是过来人,劝你以后戒了。大爷我就是因为这口酒,好好的工作丢了,现在来扫大街啊。小伙子。”
阿龙拍了拍头:“哦。大爷,你搞错了。我不是喝酒,我从不喝酒。只是······”
话到一半,阿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饿晕了?什么年代了,还至于饿晕?大爷一定认为开玩笑,而且一个大小伙,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啊,你也好意思饿晕?!
阿龙干脆就断了话语。他随后又想问“大爷,你们还招人不?”随后又觉得没面子,继续陷入无限循环的纠结。
大爷把阿龙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赶紧去补个觉吧!小伙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阿龙抖抖行李包上的尘土,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这一走,随后“啊!”地惨叫了一声。
昨天走路太多太快,加上好久没运动过,竟然肌肉拉伤,双脚根本不受控制,咚一下,阿龙再次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环卫大爷吓了一跳,扫把一丢,赶紧上前察看情况。大爷问:“没事吧?要不要打120?要不要打110?”
阿龙赶紧摇头,他就垂头丧气地把实话说了:“大爷,我是昨天走路太多太急,好像肌肉拉伤了。休息一下,然后我慢慢适应应该就会好的。”
大爷说:“你到公交车站台找个地方先坐一下,我先去扫街。一会儿完了,我再来看看你。如何?”
阿龙说:“大爷,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会儿修整一下就自己走了。谢谢你!”
目送大爷远去,阿龙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开始不时用手拍打自己的双腿,试图让它们放松放松,不要在关键时刻掉主人的链子。
初夏的BJ,白天有点热,夜里和早上却还是十分冰凉。冷得阿龙脸都青了,还不时流鼻涕。
凌晨的BJ终于也有岁月静好的一面,所以偶尔飚车党飞驰而过的声音显得更加刺耳。阿龙觉得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嚣张?有钱了不起吗?有钱的话,到大山里去捐资助学啊,拽什么拽。不过,随后阿龙又想到,他辛辛苦苦地寻找的工作,说不定也是这些富二代的父辈们开的公司建的工厂,难道自己要保持清高,坚决不与他们发生交集?
而对于飙车党后面抱着富二代们的女子,阿龙承认他们漂亮时尚有个性,但,却从心底瞧不起这些人。即便,他也知道,大概,也没有人会瞧得起他。他慢慢明白,即便在他神往的首都BJ,也有不喜欢的人和事。
五点左右,远处的高楼里的灯陆续亮起,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阿龙知道,新的一天又来了。还好,自己迎来了新一天的太阳。
等脚稍微动弹一点,阿龙又开始了慢慢求职路。
在门头村一家酒店门口,阿龙徘徊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那是一家还算有些品味的中型酒店。
个子高挑的女服务员鞠躬问好:“你好!欢迎光临!你好,请问有预定吗?”
阿龙见到美女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我·····我是·····来应聘传菜员的。”
此话一出,即便那位美女服务员极力想掩饰自己情绪上的转变,但眼角那一丝的轻视,却被阿龙深深地看进了心底。
服务员把阿龙领到了一间包房,里面几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年轻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其中一个30来岁的男子扫了一下阿龙,问:“以前干过没?”
阿龙说:“没有。”同时递上了一份自己的简单简历。
男子拿在手里简单扫了一遍,歪着嘴说:“哟,还是大学生呢!老家GZ的?”
阿龙点点头。
男子又问:“农村人吧?别误会,我们这里都是农村人,我们欢迎农村人。”
阿龙又点点头。
男子说:“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吧。明天开始上班,如何?”
阿龙还是点点头。
男子说:“我叫陈锋,负责管传菜部和后勤部。这样,老路,你先带阿龙去宿舍,他就睡李三炮以前睡得那里。”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对阿龙说:“走吧。”
阿龙边走边在心里高兴着,不管怎样,总算有个落脚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