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出发后先到江西,再由那里将宝物装上火车,由李烈钧将军派兵护送广东……”
顾玉鹤想了想,“是——我想把宝物藏在军用物资内,送宝队装扮成军需队更安全。”
“此计甚妙,看来玉鹤渐渐锤炼成帅才了!”赵士第一阵爽朗笑声。
“赵县长,我这就告辞,请你吩咐下属出来卸车吧!”
“你们已把三箱宝贝拉来了?”赵士第很是意外。
“是啊。还请您转谢老段等人,没有他们精心安排,就没这三箱宝藏的今天。”
“好。运宝队三天后出发!你回去也赶紧安排安排吧!”赵士第叮嘱顾玉鹤。
晌午,顾玉鹤和郑翡翠到街里雇了几个帮手,他们一起乘坐韩一贴的马车,一行人去郑宅清扫院落。几个人刚到郑宅大院门口,郑仁达领着潘六等人已在门口等候,顾玉鹤又见到潘六上前寒暄几句,潘六满脸羞愧说:“姑爷,当初我就觉得您不是凡人,现在果真验证了吧!”
郑仁达闻听哈哈大笑,顾玉鹤微笑着对潘六说:“当初要不是您老手下留情,我们今日恐怕也难以再见!”
一行人随即哄笑,顾玉鹤开了门,众人一拥而入。进了前院,众人抡起铁锹和扫把忙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把前院打扫干净。紧接着,韩一贴又带人去给顾玉鹤搬了家。
安顿好琐碎事情,郑翡翠抱着被褥给三哥安排好住处,郑仁达坐在软乎乎的床上,他望着妹妹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妹子,当初哥害过你,可你以德报怨,我——”
“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翻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该高兴才是。”
郑仁达抹了一把泪水,“对对对!该高兴。可这一高兴难免想起往事……哎!我绞尽脑汁,先是假装乞丐,可后来竟真的成了一贫如洗的叫花子……”
“哥——快擦擦眼泪——等会儿出去人家笑你!”
“如今想想,我真可笑。咱们重又有了家,还得感激我妹夫顾玉鹤。”
“哥——别胡说——什么妹夫妹夫的——我可没答应嫁给他——再说玉鹤也从来没明媒正娶啊!”郑翡翠满脸埋怨,脸颊飞上一抹红霞,她责怪眼神盯着三哥。
“啊——”郑仁达装糊涂,“真的?他不打算娶你!你也没打算嫁他!但你们已经住到一处了,俨然以夫妻对外,这可咋办!将来妹妹你真没人敢要了。”
“哥——”郑翡翠一把拽起三哥,“走——咱们吃饭去——今儿是顾玉鹤下厨!”
兄妹俩走出前院这处厢房,院中已经升腾起袅袅炊烟,一口黑黝黝的铁锅正冒出香气,顾玉鹤忙着给众人盛饭,韩一贴近前一看笑着说:“玉鹤——你手艺不错——别再忘记放盐——不过这粥闻起来倒挺香!”
“每人两大碗菜粥,两个窝头,能吃饱吧!”顾玉鹤撩起白围裙擦着手问。
众人都开心地笑了,个个拿碗盛饭,偌大前院内一片欢声笑语……
润宝城安宁,百姓们安居乐业,脱逃的马鸿宝和周魁发始终盯着城中动静,他们密布的几个得力眼线早在城中落地生根,只等时机成熟便重新杀进润宝城。
当初,马鸿宝和周魁发合兵一处,俩人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产生分歧。马鸿宝冷静分析时局后执意不北上,率军留在两省交界处山中静观其变,可周魁发一心北上去投袁世凯。
“老周——此一时彼一时——你我领着残兵败将北上——袁世凯岂能收留咱们?”
周魁发没料到小小马知事竟敢直呼其姓,但转念一想反倒释然,“老弟,你我享乐惯了,能吃得了当土匪的苦?”
马鸿宝一听土匪两字火了,“你我要是进了京城,那袁家父子不把咱们关进军法处……”
“不能够啊——这不是还有袁大公子嘛!”
“他?老周啊,自打三皇五帝始——官越大的人,越不会养闲人和废物。”
周魁发仔细想了想,“好吧——你说得在理!”他又唉声叹气了一阵,“那就这么干耗着?”
“当然不是。”马鸿宝缓和了口气,“只要咱赖在清江省地界不走,那就还是这里的王!咱们招兵买马扩军备战,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眼下‘乱党’一窝蜂四下里闹事,拜倒袁世凯门下的各路势力颇受打击,老子不信那京城里的袁大总统能坐得住!”
“这倒也是啊——没了咱们这些人——他凭什么登上龙座。”周魁发挠着脑袋乐了。
之后,俩人带兵滞留清江省最北边一处山中小镇,不断派亲信前往京城求救。
京城,暑热难耐,大街小巷一派繁华。
袁世凯接连在府邸召开数次紧急军事会议,参会的众将领个个摩拳擦掌。会上,袁世凯大发雷霆,拍着桌子严令即刻出兵,直捣江西省内的“讨袁军”总司令部,杀尽“乱党”一个不留!
得力干将袁克定、冯国璋等人建议:既然那帮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干脆咱们来个连锅端,下令全国解散国民党,并取消国民党籍议员们的资格,收缴其议员证书,正式宣布该党为非法组织,承办带头反对政府和闹事的头目们。下一步,派兵包围京城所谓的国会并彻底宣布解散,将全部议员遣返原籍、严加看管,而后再令全国解散各省各地的议会,直接拥戴大总统登基当皇帝!
袁世凯一听大笑不止称:这是好事儿,可还得等一等再办,凡事积极稳妥推进,你们可按此方针秘密筹备吧!紧接着,军事会议做出决定:北洋军兵分两路南下镇压“讨袁军”,以冯国璋、张勋两部全力猛攻南京。任命段芝贵为江西宣抚使,率李纯、马继增等部进攻江西李烈钧部,并责令郑汝成、汤芗铭率领海军予以全力协助。
北洋军讨伐方针大定,兵强马壮、武装到牙齿的部队连夜浩浩荡荡开拔,目标直指南方各路讨袁军。与此同时,周魁发派来京城的心腹也得到北洋军密令:清江省军队统归北洋陆军第六师师长李纯指挥,全力配合李纯部进攻“讨袁军”总司令部。
第六师开拔后火速南下挺进,此绝密消息被心腹十万火急带回,周魁发和马鸿宝闻听欣喜若狂,俩人这天连夜商讨计策,准备趁势一举夺回清江省城。但是,周魁发等人率军即将悄然开拔之际,一个神秘人物的出现却使俩人改变主意。
随即,马鸿宝带上卫队连夜出发,这行人马火速向北洋第六师靠拢。
黄昏,灿阳落山,苍茫暮色涌起。
润宝城南城门口,一队骑兵整装待发,队列前,赵士第向全体官兵训话:此次南下,润宝骑兵队肩负重任,一定要把物资及时安全运到江西都督府,现在我命令开拔!一声令下,顾玉鹤率先骑马前行,与他并肩而行的是郑仁达,俩人是身后大队人马缓缓开拔。
此前,郑翡翠给顾玉鹤推荐了三哥,说他知错就改一心想为县府做事,顾玉鹤一听有些迟疑,可她安慰顾玉鹤说,三哥精通玉器,队伍里有自己人也好相互照应。
旷野,轻风拂面,顾玉鹤骑在马上格外轻松,扭脸望着这支兵强马壮的队伍,觉得安全抵运这笔宝藏到江西绝对没问题。
这是一支92名骑兵、8辆马车组成的运输队,二十几口军资木箱内,三箱宝藏分开隐藏当中,为了严格保密,队伍中除三名军官、顾玉鹤和郑仁达外,其他众士兵并不知道运宝的内幕。
运宝队急行军一整夜,天蒙蒙亮时抵达一处山岗,顾玉鹤和三名副手一商量,决定在附近一处小树林内休整,队伍随即驶入树林休整。接着,顾玉鹤召集副手们开会,几个人聚拢一处,席地而坐,顾玉鹤打开军用地图查看,上面清晰标注:翻过前方这座大山后,一路都是阳光大道,大路直通江西省境内。按照出发前密电约定,润宝骑兵队一旦抵达江西境内,就有驻军派人前来接应。
这会儿,岗上凉风阵阵,骑兵们席地而卧,个个浑身放松,有人还打起了呼噜,顾玉鹤立在一处缓坡前朝山上望去,极目远舒,心里憧憬着完成任务后,如何将宝善街的生意重整旗鼓。
就在此刻,突然斜刺里一阵密集枪声响起,顾玉鹤惊慌转身,附近已有几名士兵中弹倒地。众人顿时大惊,喊声此起彼伏,几名军官慌忙跑着喊着聚拢队伍。这时,山坡东边飞快涌来一群士兵,他们发出一阵阵喊杀声,接着又是一阵机枪扫射声,没等润宝骑兵反应过来,又有十几个士兵中弹身亡。
北洋军杀过来了——有个骑兵尖叫一声。
顾玉鹤掏枪边朝敌军射击边奔向队伍,此刻众骑兵已就地卧倒开枪还击,两军霎时激烈交火。枪声大作之际,郑仁达吓得连滚带爬,一路逃到一处巨石后面藏身。
激战中,顾玉鹤这才仔细看清,敌军少说有一个加强营,黑压压约有4、5百人,不远处几处巨大岩石上,还架着四挺重机枪正在扫射,密集弹雨压得身旁众士兵集体卧倒,个个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一个副手朝他大喊:顾队长,敌强我弱,咱们赶紧护送物资撤吧!
这关口,一阵机枪“哒哒哒哒”扫射过来,那名副手当即中弹,一阵阵惨叫着打滚,四周阵阵火光迸射,弹雨打得碎石乱跳,顾玉鹤看着心里火烧火燎,他猛地向一侧滚去,准备救治中弹的那个副手,可又是一排子弹射来,顾玉鹤身边枪弹乱飞,他只好顺着山坡滚到一块岩石后,掏出望远镜朝敌阵紧张观查,此刻,他猛然看到敌阵中闪现一个熟悉人影,此人竟是马鸿宝,顾玉鹤看到此顿时一惊。
这队从天而降突然杀出的北洋军,果然是马鸿宝一路引来。
原来,那夜,周魁发和马鸿宝准备奇袭省城,俩人却被从润宝城赶回的密探截住,此人带来一个重要消息:润宝骑兵队即将南下!马鸿宝当即大喜过望,而周魁发心里一直发愁如何给袁家父子奉上一笔厚礼,以图东山再起。
这下,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着实令俩人振奋,他们一合计决定先行夺宝。
夺宝行动急需情报支援,马鸿宝带人潜回润宝城去找郑仁达。
其实,顾玉鹤重拾升势以来,郑仁达心中着实失落透顶,想当初他才是堂堂大玉商的阔少爷,可是现在过着寄人篱下的苦闷日子。他心有不甘却再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历经风风雨雨过后,郑仁达也学乖了,懂得顺势而为的深奥道理。可是,老天不负有心人。马鸿宝坐镇润宝城郊后,手下一名密探入城偷会郑仁达后,郑仁达觉得机会终于来了。之后,郑仁达谎称加入运宝队是假,暗中传递情报是真,马鸿宝还给他约定了详细传送情报的方式。
不久,顾玉鹤带领运宝队出发后,马鸿宝命手下秘密绑架郑翡翠并偷出“越王剑”,但绑架行动得手却没抢到“越王剑”。马鸿宝这才想起了傻弟弟,又命人将他偷偷绑架后押至城郊一处隐秘的据点。谁料,当有人揭开马鸿喜的黑眼罩时,他一见大哥竟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地称:大哥,你让小弟盼得好苦啊!
马鸿宝很意外,一把拉起弟弟问:老弟,你怎会想我?你我毕竟不是亲兄弟啊!
“哥。你我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亲不亲砸断骨头还连着筋!”马鸿喜抹了一把眼泪哽咽了。
这倒也对!马鸿宝叹气攥住弟弟双手,泪水夺眶而出。
自从落难以来,马鸿宝疲于奔命苦不堪言,昔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日子早成过去,眼前还有亲人能够闪现,他心中难免一阵悲喜交加。
俩兄弟互诉衷肠后,马鸿喜给大哥保证:我潜回“玉观阁”偷“越王剑”!
马鸿宝盯着弟弟疑惑:这老弟,他究竟真疯假疯?
谁料,马鸿喜看出大哥神色后又哭诉:起初是真疯,后来服药好转,但见马家败落老毛病又犯,吃了些药暂时控制病情,但因嫉妒顾玉鹤穷小子发大财,旧疾时好时坏,索性整天混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大哥重新得势,疯病一下竟全无,理应协助自家人重夺辉煌!
这番话令马鸿宝很是感动,当即派出俩名得力密探协助弟弟,马鸿喜领着俩密探一起潜回城中后果真盗得“越王剑”,之后俩兄弟再度聚首,彼此相拥一处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周魁发又派出一名副官星夜兼程直奔第六师,李纯正率军急进却被这名副官突然拦住。李纯大怒质问这名副官后,得知是周魁发要第六师协助夺宝。李纯军务在身,哪有这等心情夺什么宝物,他赶忙给京师袁克定发密电核实,袁克定当即回电指示:第六师立即协助周魁发等夺宝!
随即,第六师派出一个先遣营前去夺宝。然而,北洋军一伙这一系列行动,顾玉鹤等人却蒙在鼓里,直到此刻深陷伏击圈还惊奇不已。
两军激战后,运宝队难敌这支强悍的北洋军,众残兵保护负伤的顾玉鹤一路撤退,三箱宝藏终落敌手,马鸿宝一战获胜大喜过望,而宝藏到手后,先遣营火速给师部发去电报告捷。李纯获悉电报,又给袁克定发去急电汇报,袁克定复电命令:抽调一部火速转运宝藏入京,“透雕宝玺”是大总统日后登基御用!其他宝藏均系赠与“善后借款”中五国财阀的礼品,所以此次送宝行动事关重大,特派一名得力骨干孙有田前往协助,如有怠慢闪失,当即问罪!
李纯接到上峰密电,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火速组建北洋送宝队前往京师。这时,马鸿宝却邀功请赏提出因夺宝有功,请师座派兵夺下润宝县。李纯根本不想分兵,但马鸿宝又说,润宝遍地是金、满街是玉,夺下后给师座提供不菲军饷!
这句话竟打动了李纯,思来想去的他派出两个连的兵力去夺润宝城,还令周魁发等全力协助。安排这些事情后,李纯觉得送宝事关重大,而军中没有精通玉器的人,这才猛然想起不如就委任郑仁达为送宝队的副官,负责抵京后向上级汇报宝藏事宜。
如此一来,郑仁达成了戎装加身的堂堂副官。
谁料,马鸿喜见郑仁达升任副官,心里很是羡慕嫉妒恨,他偷偷对大哥说,清江是伤心之地,干脆我随队进京再不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