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鹤心中焦虑万分,想着如何逃走却听见院里噪杂,又隐约听见一个老汉大声呵斥,还有劫匪们哈哈大笑声,接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朝柴房门口飞奔过来。顾玉鹤一惊,赶忙闪身门后。这时,柴房门顿开,来人一头闯了进来。
劫匪是来取我的命!顾玉鹤心中一阵狂喊。
此时此刻,他箭步从门后蹿出,挥起一拳狠狠砸向来人,咬着牙要与来人鱼死网破。谁料,此人腿脚灵活躲闪从容。顾玉鹤察觉来人一定练过武,他不禁拳脚生风,步步紧逼。渐渐的,来人不敌顾玉鹤的拳脚,危急关头,突然伸手摸了一下脑袋,又攥着一根钢针直刺顾玉鹤的面门。
顾玉鹤躲闪却被钢针划破下颚,他急忙躲向门后,可此人箭步上去挥针又刺。一低头,顾玉鹤顺势来了个扫堂腿,但此人听风声灵巧朝后一跃,顾玉鹤心急反身开了柴房门,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他想朝前院奔去,但此人竟箭步追上,一把从后面抓住顾玉鹤的脖领,挥针又横刺他的太阳穴,顾玉鹤听见风声猛一低头,不自主扭身挥拳,可此人反手又是一针回扫,眼见钢针刺向顾玉鹤的颈上,俩人竟同时即刻收力,不约而同惊叫一声:“你——”
郑翡翠手中的钢针“咣铛”一声落地,这才发现朝思暮想的顾玉鹤竟在眼前。那一刻,顾玉鹤和郑翡翠彼此像是做梦,俩人不约而同涌出热泪、相拥一处。但没等俩人再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大叫:翠儿,快跑!
郑翡翠一惊扭头,看见老汉站在不远处满脸焦急,顿时拽起顾玉鹤又冲进柴房。关上房门,顾玉鹤一把攥住郑翡翠的手急切问:怎么又回来?
“来不及细说——”郑翡翠用力挣脱她,转身冲出门去。
顾玉鹤跟着她也往外冲,谁料刚到门口,郑翡翠一脚将他又踹了回来,她顺手还闭了房门。她怕顾玉鹤逃出来,干脆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顺手从外将房门插住。屋内,顾玉鹤焦急地晃动房门,可房门却不能打开。
郑翡翠奔进前院,一阵欢呼声骤然响起:大美人——又回来了!
众劫匪醉醺醺拍着巴掌欢呼,“络腮胡”挺着肚子过来嬉皮笑脸地说:“美妞急了,咱们这就入洞房!”
老汉冲了过来,气得浑身直颤,“逆子无礼!”
“络腮胡”瞪了老人一眼,“爹——你别管闲事儿!”
“石大伯——赶紧走——别让土匪伤了你。”郑翡翠大呼一声。
石老汉一动不动,用手一指她,“石头——翠儿是你的继母,你小子胆敢无礼!”
“啊——”5个手下个个奸笑,异口同声惊呼,随即又同时惊叹,个个还挑起大拇指,齐声吆喝:“老大——你爹神勇——老牛吃嫩草——宝刀不老啊!”
“你们都给老子闭嘴——”石头满脸质疑喝道,又扭头质问父亲,“爹——你没骗我?”
“没!真是我花钱买回家的老婆!”石老汉有些急眼,双脚乱跺。
但石头不信,转身质问郑翡翠:此事是不是真的?
是——郑翡翠一挺胸大大方方的承认。
谁料,石头竟哈哈大笑又说:“爹!你有心无力,不如将小妞让给我,好为石家续香火!”
5个手下爆发出一阵狂笑,石老汉感到一阵眩晕,瘫坐在地。石头朝众手下一挥手,“你们把翠儿押到柴房,等老子喝完这顿酒,我立马跟她生几个儿子出来!”
“得令——”众手下一拥而上,将郑翡翠反绑双手。
郑翡翠突然说:“要我跟你也行,先将柴房里的人放走!”
石头醉眼朦胧,极为纳闷的问:柴房?
“对——放了他!”郑翡翠坚持。
“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
“胡说——那你怎会帮他?”石头贼眉鼠眼打量郑翡翠。
“我不想看你再害人,一心想为石家积攒阴德。”
“积你个屁股——押走。”石头气急败坏了。
众手下推搡郑翡翠走向柴房,可她挣扎着扭脸大喊:石大伯——好好管教管教——这小子!
这时,只听一声怒吼传来,顾玉鹤从柴房内冲出来,众手下大惊失色,迅速围住他猛攻,顾玉鹤虽寡不敌众,但他两脚踹到俩个劫匪,又弯腰拾起一把大砍刀,飞起一刀结果了一个劫匪,其余劫匪一惊,个个不敢上前,石头此刻冲到跟前,抡起手中大刀朝顾玉鹤当头劈去,郑翡翠刚挣脱手腕的绳索,她一个箭步上去,照着石头后背猛踹一脚,石头没防备竟一头栽倒在地,手里大刀也顺势滚落,顾玉鹤抓住机会一脚将大刀踢飞,可石头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但郑翡翠一拳打中他的脖子,石头又是一个趔趄几乎倒地。
众手下看三人激烈过招,不分胜负,个个吓得不敢近前,只是手拿匕首哇哇乱叫。眨眼间,顾玉鹤与郑翡翠联手已将石头逼到墙角。顾玉鹤朝石头一通乱拳,打得他几乎晕倒在地,郑翡翠瞅准空当抬脚踢中石头的裤裆,他一声惨叫终于倒地,来来回回痛苦滚动,石老汉这时已冲到儿子跟前,抄起地上大刀朝石头的脑袋砍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石头脖子溅出一腔鲜血,他当即气绝身亡。
一阵连声惊呼过后,4劫匪下跪求饶。
石老汉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带血的大刀,“石头他娘——我对不起你啊!”
郑翡翠将石老汉扶起,顾玉鹤一把夺了他的大刀,石老汉却泪如雨下。
郑翡翠把石老汉扶走。顾玉鹤挥了挥手中大刀,呵斥劫匪们:从今往后积德行善,再不能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否则我再遇见你们,我一刀一个听懂了吗?
多谢老大不杀之恩!4劫匪跪地齐声回答,齐刷刷朝顾玉鹤一抱拳。
赶紧滚蛋!顾玉鹤朝他们大喊。
随即,4劫匪站起朝大门口奔去。顾玉鹤反身进了前屋,看见石老汉躺在床上抽泣,郑翡翠坐在一旁轻声安慰他。顾玉鹤过来悄悄扯了扯她的后衣襟,郑翡翠跟着他出来。
“你真是石老汉的续弦?”顾玉鹤神色焦虑。
“嗯——是!”郑翡翠笑出了声,随即给他讲了一切。
昔日,郑翡翠投河后昏迷,她顺流直下一路漂向下游,后来被一位老渔民救下,老渔民就是石老汉。石老汉家住津渡县渡口村,平日打渔为生,早年妻子病死,膝下有一子名叫石头。郑翡翠不敢回润宝城更不敢暴露身份,就对老汉谎称她姓关名翠,因父母双亡难以谋生投河。石老汉可怜“翠儿”收留了她,从此郑翡翠陪他打渔外还做饭洗衣。石老汉待“翠儿”如同女儿,郑翡翠感恩戴德,俩人相依为命。可她没见石头来探望过父亲,她问石头的事情,石老汉却一直支支吾吾。至于郑翡翠偶然进了顾玉鹤的小店,也是陪石老汉来县里送渔路过。
“翡翠——你受苦了!”顾玉鹤一把攥住郑翡翠双手,眼含热泪。
“玉鹤——你怎么被石头一伙抓住?”
顾玉鹤一脸苦笑,“哎!一言难尽。”
当夜,俩人陪伴石老汉。等石老汉心绪稳定后,顾玉鹤和郑翡翠将石头尸体搬出小院,又将他在附近野地安葬。
次日一早,顾玉鹤将身上钱财留给石老汉,他领着郑翡翠辞别,可石老汉望着俩人背影暗自垂泪。顾玉鹤和郑翡翠走到村口,郑翡翠忽然想起一件事,原来她留在石老汉家中后,在村里结识一位善良少妇——荷花。昔日,荷花跟郑翡翠曾结拜姊妹,现在她想跟荷花道个别。顾玉鹤留步,郑翡翠去了荷花家。
半个时辰后,郑翡翠含泪归来,顾玉鹤问她为何如此情伤?郑翡翠不答,随即俩人离开。如今,顾玉鹤和郑翡翠劫后重逢格外激动。
俩人一路并肩而行,旷野轻风,远方野草树林。风拂草地,野草极富弹性的,像浪花般起伏翻腾,沙沙作响,黄绿色的浪潮忽而涌向南方,忽而又涌向东方,顾玉鹤远远眺望片刻心绪如潮,不禁猛然问郑翡翠当初怀孕的事情,她支吾着却说:“那时,为救老父骗你的!”
月亮可好?郑翡翠声音极轻问顾玉鹤。
顾玉鹤眼中闪出泪光,又瞪大双眼不让泪水淌出,“天色不早,天黑前一定赶回去!”见他答非所问,郑翡翠沉默,俩人顺小道一路前行。
黄昏,一抹冬日西沉。
顾玉鹤领郑翡翠到了家,马春芳看见她惊叫一声:翠姐——你还活着!
她笑着用力朝马春芳点头,俩个女人抱在一处,彼此饱经磨难,似乎看破恩怨情仇,她们此刻又惊又喜又悲。
马春芳张罗好热腾腾饭菜后,三人围在小桌旁吃饭,顾玉鹤给她们夹了菜,慢吞吞给郑翡翠说:“翡翠,我找到你真正的大哥了!”
“什么?”郑翡翠放下筷子,满脸问号。
“是——”顾玉鹤眼神放光,可他看到马春芳又露出疑虑,“你累了先休息,我明早告诉你详情,这事儿一两句还说不清楚。”
“哦——”俩个女人竟一起发声。她们反倒面色平静,像是心底已历经太多人生曲折,早已对这些变得淡定。
吃了饭。顾玉鹤在外屋地上铺好被褥,马春芳和郑翡翠睡在里屋。
夜,月光透入窗棂。三人看似熟睡却都失眠,各自无尽的思绪开始翻涌,往事历历在目,可今昔沧桑巨变,他们默默憧憬明天,又对即将来临的未知充满恐惧与敬畏。
一连数天,马春芳热情招待郑翡翠,郑翡翠到小店帮顾玉鹤做生意,可顾玉鹤心生一丝别扭。渐渐的,马春芳觉得郑翡翠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心底萌生一阵忧愁,瞅着郑翡翠不在旁边,她向顾玉鹤低声唠叨:翠姐无家可归,将来一直跟着咱俩?
他望着马春芳的脸,分明从中读懂了许多,“我想照料她!”
“这我知道,可时间长了,只怕邻居说三道四……”
顾玉鹤只听不说话,默默起身出门。
晚饭时,马春芳边吃边絮叨:最近米面狂涨,过日子越来越紧!
顾玉鹤给她使眼色,可她还是哀叹:有时反倒想念那衣来伸手的日子!
郑翡翠默默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次日,顾玉鹤张罗着给郑翡翠找到新住处,新家离小店不远,房东和气,租金也不贵,她对这里挺满意,顾玉鹤给房东付了三个月房钱。之后,马春芳买菜回家,没见郑翡翠便问顾玉鹤,他实情相告后,她反倒一脸落寞,心生郁闷。
自此,郑翡翠每天摆小摊为生,有时给别人缝补衣物赚些小钱,顾玉鹤知道她谋生不易,经常给她送钱送物。过了一段,马春芳对此醋意顿发,顾玉鹤忍无可忍,俩人激烈争吵后,马春芳一怒竟回了润宝城。顾玉鹤想拦却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她走了。随后,他又念及郑翡翠谋生不易把她接回家,但俩人一直分住两间屋子。
表面上,顾玉鹤每天忙里忙外做生意,但心中一直惦记潜回润宝城。几天后,他托付郑翡翠打理小店,谎称去外县讨账,独自骑马悄然直奔润宝城。
寒冬。灿阳。旷野一派孤寂,可润宝城内依然繁华热闹,“宝善街”里人头攒动,买卖兴隆。
马春芳忐忑不安回到马宅,侯钱听说一路跑来,大喊大叫:大小姐回家了!喊完,侯钱煞有介事抹了眼泪,马春芳看着心里一股暖流。
马鸿宝本来在公署办公,可听师爷进来禀报:大人,您妹妹回家了!他闻声扔下手中公文,急匆匆往大门口奔去,师爷追上问:大人,这份急电该如何回复?马鸿宝已翻身上马,头也没回说,随你娘的便!
马宅正堂内,俩兄妹抱头痛哭一番,马鸿宝松开妹妹说,春芳,回来就好。
马春芳没料到大哥如此胸怀,萌生感激,“哥——我也想家,可我……”马鸿宝大手一挥,“来人——好酒好菜一起上!”
仅一会儿,一桌美味佳肴摆满了宽大的八仙桌。马春芳坐下忙着吃这吃那,马鸿宝望着她狼吞虎咽,心里一阵酸楚,不禁唉声叹气一番,又抹了一把眼泪,“哥没照顾好你,这心里难受啊!妹子慢点——别噎着!”
马春芳一听放下筷子问:大哥。二哥呢?怎不一起吃饭?
“他?哦,我。”马鸿宝支支吾吾,“你先吃,等会儿我亲自去叫他来!”
“什么?等会儿?为何?”马春芳一脸迷惑,干脆不吃了。
“哦,鸿喜,偶感风寒,喝了药可能睡了。”
马春芳松了一口气,“哥,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天都去了哪里?”
“长兄为父。可妹妹大了,想去哪里,想跟谁去,是你的自由,咱马府的女子就该顶天立地!与众不同!”
两颗泪花从马春芳面颊滑过,她心里一阵阵感激涌起。马鸿宝一见赶忙换了话题,“妹子,大哥已升任咱县知事,‘大观斋’和‘奇宝阁’合并后,重起字号‘奇观斋’,宝善街的玉器生意咱家全部掌控,日进斗金,马家已成真正名副其实的大玉商……高兴吧!”
大哥喜洋洋地一席话,马春芳却没回应,她心里还惦记着二哥。
“那原先的齐——知事?”马春芳还是好奇心作祟。
马鸿宝端起一杯酒一干而尽,“齐大彪!那小子贪污腐败,欺男霸女,因东窗事发,省军法处将他拿下……可他不思悔改竟敢越狱,被狱警们击毙了!”
刚吃晚饭,马春芳就喊来侯钱,要他引路去看二哥马鸿喜,马鸿宝起身声称要回公署办公。随即,侯钱领着大小姐去往马鸿喜的厢房。
俩人走到门口,侯钱却说他内急要上厕所,他掉头溜了。
马春芳独自进了二哥房里。外屋静悄悄的,里屋门关着,马春芳正想推门而入,可房门竟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胡须、浑身邋里邋遢的汉子窜出来,他把马春芳吓了一跳。
“俺乃玉帝驾前——三品卷帘大将军猪悟能——嘟——小女子何人?报上姓名!”汉子大喝一声,手中一杆长棍直指马春芳脑门。
一股刺鼻汗臭气直冲马春芳脑门,她不由得掩鼻细看,“二哥?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跪下——说你呢——偷了几个人参果?”疯疯癫癫的马鸿喜直勾勾瞪着妹妹。
二哥竟然疯了!马春芳这才明白,上前一把抱住二哥失声痛哭。
可马鸿喜还是依依呀呀、哼哼唧唧的,胡言乱语一气。马春芳再也忍不住转身出去,她找到侯钱质问,可大管家支支吾吾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