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偌大马宅阴森恐怖,玄机重重。马春芳看似聪慧洞悉大哥隐秘,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亲马一坤的真正死因竟与马鸿宝密不可分。其实,马一坤生前娶回二姨太“秀姑”后,他因年迈在床上经常力不从心,可“秀姑”年轻貌美正如狼似虎,不甘寂寞的她红杏出墙而情夫就是马鸿宝,马一坤察觉狠狠教训大儿子几次,马鸿宝和“秀姑”怀恨在心。那夜,马一坤偶然又撞见俩人正偷情,于是他气愤不已出手痛打儿子,马鸿宝一怒之下竟将父亲打成重伤昏迷,随即马一坤伤重死亡,而这一内幕马春芳和马鸿喜至今也不清楚。
“我爹颈后有一小块胎记但他没有,他身世可怜却心地良善。你伤重昏迷,我情急之下去找李大伯哭诉……他出手救了你的命!”马春芳如是说。
此时此刻,顾玉鹤听完这段离奇往事不由得感慨万千,还对马大小姐萌生感激。
傍晚,洋洋洒洒的大雨停了,天空渐渐云开雾散,寒风刺骨冰冷。
县团防局正堂内,红木桌案旁两个炭火盆冒出股股热浪,马鸿宝半躺在太师椅内,此刻他愁容满面,满腹心事。近来虽步步高升,可官场如战场厮杀不断,不仅内忧还有外患。
前几天,省督军周魁发筹办57岁大寿,知事齐大彪将马鸿宝找去,马鸿宝闻听是省督军要过生日,他当即出了一大笔银元贺寿,又觉得能巴结上督军良机难遇,还追加奉上了4大箱的精美玉器。事后,马鸿宝应邀与齐大彪一同去省城吃寿宴,这时马鸿宝才得知:他虽出了一大笔贺礼却没留名,全纳入知事齐大彪名下。宴席上,督军拍着齐大彪肩膀寒暄,俩人十分亲热,马鸿宝一旁看得眼红,暗自咬牙他竟稀里糊涂当了冤大头,为此心里痛恨齐大彪这种龌龊行为。
不仅如此,齐大彪近来还处处提防他,担心马局长势力越做越大,有朝一日敢跟知事大人叫板。于是,齐大彪在团防局内搞了一次清洗,集中任免一批军官,试图将马鸿宝这个局长架空,马鸿宝使出浑身解数却倍感危机重重。眼下,马鸿宝决心反守为攻,想尽一切办法与省督军挂上钩,从省里找到靠山尽快解决了齐大彪,否则夜长梦多。
少顷,副官胡老四快步进来,趴在他耳边低语,“局座,礼品全装上马车,随行护卫整装列队。”
“护卫队员要少而精,所有成员都可靠吗?”马鸿宝翻着眼皮问。
“个个精挑细选,全部对您忠心耿耿。”
“好,天一黑就出发!”
“局座放心,您的密信早已送到省城……”
“嗯,日后我飞黄腾达,少不了提拔你小子。”马鸿宝笑了笑。
“多谢局座栽培——”胡老四立正敬礼,干瘦胸脯挺得笔直。
马鸿宝起身整了整军装,迈步朝大门口走去,胡老四紧随其后。俩人出了大门,一小队人马已等候门口,马鸿宝接了护卫递来的马缰绳,翻身跃上马背策马前行,身后这队人马秘密开拔。
行前,马鸿宝悄然前往省城,想方设法巴结上省督军府军法处的孙处长,这次带着厚礼再去拜访孙处长,是为日后升官发财铺路。为了保密起见,马鸿宝此行千方百计瞒着齐大彪。他心知肚明,要想制衡贪得无厌的齐大彪,只有越级往上托关系走门路,只等有朝一日扳倒这小子,才能彻底掌控润宝县大权。
马鸿宝公事缠身回不了家,这边月亮在马鸿喜帮助下,也悄然溜去探望顾玉鹤。
月牙弯弯,轻风卷着凉气涌动在郑宅院落。自从兄妹俩分别后,无情命运摧残俩人,他们各自历经磨难,似乎彼此内心强大而成熟,可月亮走进密室那一刹那,顾玉鹤禁不住热泪盈眶,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他惦记月亮的同时又满心悔恨,月亮惦记他却仍存记恨。
室内静悄悄的,俩人恍惚听到彼此砰然心跳,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月亮担心地四下看看,又把湿润的双眸转到顾玉鹤身上,她的呼吸变得短促,泪水顷刻在眼中打转。
顾玉鹤凝视着月亮,觉得她消瘦了许多、面色苍白,原本水灵的双眸变得浑浊,可嘴角挂着的勉强挤出的微笑。四目凝视,月亮眼里燃烧期待火焰,可顾玉鹤眼中满是坚韧、怜悯。
“玉鹤——还好吧?”月亮声音极轻。
“妹妹——”顾玉鹤说不下去,如鲠在喉。
“你我能活着,一起说话,真好!”月亮颤抖的语气变得平稳。
“我带你走,很快!”
“走?哪里才是尽头?”
“有你、有我,脚下就有路——”顾玉鹤紧咬双唇。
月亮沉默不语,顾玉鹤凝视她,可她目光躲闪。命运多舛,造化弄人,他和她都变了,随着起起伏伏的时间浪花,顾玉鹤变得不像从前那样,他从前很少会多愁善感,可现在却眼泪汪汪,心咚咚地跳得厉害,嗓子眼儿里像有只银铃在无声地响着。
月亮依旧泪如雨下,可心中委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石墙,始终不能酣畅淋漓的奔涌而出,“我成他的人插翅难逃,玉鹤你走吧远走高飞,永远再别回头……”说完,月亮不自主回想起马鸿宝那张狰狞面孔和毒蛇信子般的恐吓:我跺一脚润宝城乱颤,动动小拇指你和顾玉鹤粉身碎骨,什么王家雕玉绝技、“神刀”、“宝藏”统统扯淡,你胆敢让我不高兴,我就把顾玉鹤扔进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炸,就像炸小鸡似的将他炸酥炸熟炸透炸烂,还让你亲眼看着不看也不行,到那时你就是王家千古罪人!因为你不老实,才把王家唯一的独苗给彻底毁了!让你爹妈的阴魂成天缠着你骂你、咒你、怨你、恨你,叫你生不如死!
月亮想到此不禁浑身寒颤,嘴里不自主“啊”了一声,顾玉鹤耳边嗡嗡作响,他一把拉过月亮搂在怀中,月亮在他怀里瑟瑟颤抖着。
密室门口,马鸿喜神情紧张望风,听见里面月亮惨叫,慌忙推门进来,一把拽住月亮胳膊说:“快走!小心我哥回来!”
顾玉鹤一见马鸿喜怒火升腾,一步上前紧紧攥住马鸿喜手腕,可马鸿喜只是用力一甩便挣脱开来。马鸿喜又顺手推了顾玉鹤一掌,他脚底发虚如同踩着棉花,往后连连退出几步摔倒在地。
月亮回头看见反身扶他,可马鸿喜拽住她的胳膊不撒手。顾玉鹤用力猛地站起,眼前竟一阵阵发黑,恍惚中看见月亮出了密室门,顾玉鹤朝月亮喊了一声:月亮,翡翠是你姐姐,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姊妹!
马鸿喜拉着月亮出门,可俩人一同听见顾玉鹤喊声同时止步,马鸿喜眨眼寻思顾玉鹤的话,月亮挣脱开他冲了回来,顾玉鹤慌忙抱住她,月亮满脸惊讶地问:真的?紧接着,顾玉鹤断断续续讲了这件事,月亮听完扑通一声跪下,惨叫一声:“娘——你死得好惨啊!”
马鸿喜反身回来,听见了俩人所言,他站在门口呆若木鸡。顾玉鹤含泪扶起月亮,月亮伏在他怀里痛哭流涕。一会儿,月亮抽泣着问顾玉鹤:翡翠,如今在哪儿?
顾玉鹤反问:你还恨她吗?
月亮摇摇头,“将来如能相见,我想叫她一声——姐姐!”
顾玉鹤眼前浮现马春芳的黯然神色,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抽泣着说:“她家破人亡——”
月亮听完脸色煞白,心痛如刀割,她黯然神伤,挣脱开顾玉鹤的双臂,转身朝门口缓缓走去,马鸿喜赶忙上去拉着月亮,俩人一起走出密室大门。望着月亮那娇柔的背影,顾玉鹤浑身绵软,再也无力阻拦俩人,他一下子瘫坐在冰冷地上,泪眼婆娑,痛彻心扉。
两天后,晨曦薄雾。马鸿宝一身疲惫从省城归来,他此行“功德圆满”很是顺利。马鸿宝还从省城一家妓院带回俩个妖艳歌妓,一个叫杏儿,另一个叫桃儿,俩女美艳娇小,他一见俩人便垂涎欲滴。
刚回到家中,马鸿宝吩咐侯钱安顿好俩位大美人。接着,他一身疲惫回了书房,刚要蒙头大睡,侯钱却一闪身进来,马鸿宝有些不耐烦,瞪着眼睛问他何事?侯钱赶忙近前,将这几日盯梢看到的事情告知大少爷,马鸿宝听完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侯钱的肩膀说,干得不错,继续盯着顾某和月亮!
侯钱转身出去,马鸿宝又睡意全无,坐在书桌旁想起了心思。
次日黄昏,一抹灿阳夕照。
马春芳从二哥嘴里得知,月亮偷偷去探望顾玉鹤!她吓出一身冷汗,生怕此事被大哥的眼线得知,顾玉鹤再惹祸上身。于是,马春芳偷偷找到月亮,要她今后别再去探望顾玉鹤,月亮听了点头答应。
月亮察觉马鸿宝当差还没回家,以为他又去喝酒淫乐不回来,她叫守门的家丁去请二少爷过来。如今,家丁们早知月亮成了府里的太太,也不像从前对她满脸凶恶,一个家丁赶忙去请马鸿喜。马鸿喜听说月亮找他不敢怠慢,慌忙跟着家丁一路而来。俩人一见面,马鸿喜吩咐家丁出去,他顺手关了房门问何事?
月亮轻声说,想去探望哥哥顾玉鹤!
马鸿喜心存芥蒂不答应,可月亮苦苦哀求,他看着月亮期期艾艾的心一软说,最后一次啊!月亮点头答应。俩人随即出了门,家丁们不敢上前询问阻拦。
俩人来至密室,月亮进去探望顾玉鹤,马鸿喜门口把风,可这时,侯钱出现在西厢房门外探头探脑,马鸿喜心中一惊,慌忙出来拉住侯钱打岔,侯钱倒也没说什么,笑着跟着二少爷一起来到后院当中聊天。
这时,西厢房门口闪出两条黑影,一个藏在门外望风,另一黑影一闪而进,蹑手蹑脚靠近了屋内的密室门口。
方才,马春芳送来饭菜,顾玉鹤胡乱扒了两口,马春芳又帮着他换了药,她走后顾玉鹤倒在床上昏睡。过了一会儿,昏睡中的竟听见床边有人轻声哭泣,他睁眼一看:月亮站在跟前。顾玉鹤挣扎起身,刚要与月亮说话,这时马鸿宝猛地从月亮身后闪现。
顾玉鹤大惊失色,但见马鸿宝一把搂住月亮,还朝她脸上猛地亲了一口,月亮刚才只顾望着他哭泣竟没察觉马鸿宝的出现,这会儿月亮大惊失色。
马鸿宝洋洋得意之际,顾玉鹤挣扎着跪在床上冷不防卡住他的咽喉,马鸿宝大喊:敢刺杀救命恩人!说罢,马鸿宝推倒顾玉鹤。顾玉鹤倒在床上大骂马鸿宝,可马鸿宝嬉皮笑脸搂着月亮说,顾老弟既是你大哥,那咱们早结为夫妻,还曾数度在床上激情过,那我是不是得改口也叫一声“哥”!
马鸿宝还煞有介事朝顾玉鹤一拱手说:“哥,请受妹夫一拜!”
顾玉鹤目瞪口呆忙问:月亮这是真的吗?
月亮期期艾艾,含泪点头。
羞愤难当的顾玉鹤破口大骂,可马鸿宝大笑说,顾兄真不给面子,简直不像一个男人,难怪月亮死心塌地爱我!
言毕,马鸿宝强行搂着月亮出了密室,顾玉鹤挣扎着想冲出去,可他此刻明白:根本不是马鸿宝对手!
西厢房门外,马鸿宝吩咐一名家丁押月亮回屋。这时,侯钱和马鸿喜反身回来,马鸿宝一见弟弟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朝侯钱挥手示意让他赶紧滚,侯钱一溜小跑离开后,马鸿宝当即训斥弟弟为何隐瞒顾玉鹤的事儿?
“哥!本来是把顾某藏在外边,可担心有人为宝藏盯上他,思来想去转移到咱府。最近你公事繁忙,我不敢打搅你,想着先将这小子小命保下再给你回禀!”
马鸿宝想了想没再发作,随后俩人一起来至前院。
前院里,几十个佣人正忙碌着四处掌灯,侯钱双手叉腰仰着圆溜溜的脑袋指挥。马鸿宝上前猛地朝他后背一拍,侯钱转身满脸堆笑,马鸿宝当着弟弟面对侯钱吩咐:“今后,碍于姓顾的是我‘大舅哥’,勉强让他留在府里养病。但你传令下去谁也不准走漏风声!他吃喝拉撒睡的花费全要一笔笔记清,日后让他在‘奇宝阁’当雇工还债!
话音刚落,侯钱呲牙裂嘴乐了,马鸿宝得意洋洋,马鸿喜嘴角也挂着一丝笑容。
入夜,马鸿宝来到月亮的东偏房给她约法三章:一、进出那小子房间必须给我禀报,二、得不到许可半步不能前往,三、违令立马将“大舅哥”活埋!随即,马鸿宝哈哈笑着离去。
出了后院,马鸿宝闲庭阔步,一路溜达着去了南跨院。
南跨院风景独好,不大院落内矗立一幢精致的二层小楼,楼下两侧均有回廊,每侧廊内均挂着几盏汽灯,照的院内一片光明。院当中一处鸭蛋圆的宽大水池内假山林立,不高的山石奇形怪状、别具一格,流水淙淙从最高那块假山上淌下,涓涓水声还伴着不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好一派雅致风情。
马鸿宝背着手一路走来神清气定,边走边看很是逍遥自在。
此处原是马一坤姨太太们的住处,自从马鸿宝掌家后,他将姨娘们全撵了出去,把这里当做他招待贵客用的客房。眼下客房外不仅风光无限,里面更有两位娇娘等着他,俩女子是马鸿宝在省城领回的“宝贝”,他虽下半身不好使,可这两位风月高手的卖力挑逗下,马鸿宝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可无可奈何的下身还不争气,但他岂能放弃这等风月。
如今,马鸿宝掌控一切,将月亮和顾玉鹤牢牢锁定,像只一直忙着吐丝结网的大蜘蛛,辛勤过后盯着落网美食却不急着下嘴,趴在细密网边独自欣赏,似乎难得这种忙里偷闲。可狡猾的他千算万算也有算不到的盲区,阴差阳错帮了妹妹马春芳的忙,她暗地喜欢顾玉鹤,还竟对他一见钟情,敢想敢爱的马春芳暗下决心,准备向心上人发起凌厉的情感攻势,一举彻底俘获他的心。
与此同时,顾玉鹤深陷困境,逐渐康复的同时痛苦反思自我。昔日,他一心对付郑四义,可瞻前顾不上后,没料到马鸿宝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又因鲁莽行事才使眼下陷入被动,并且彻底毁了月亮的一生,每每想到此,顾玉鹤痛彻心扉、寒颤不止。可骨子里的铮铮铁骨又促使他不肯服输,暗下决心改变策略再伺机反扑。
然而,马宅比郑家更为凶险,一场前所未有的危局已悄然来临。
马鸿宝一连两天跟俩位娇娘鬼混,醉死梦生。
这夜,他又早早来至南跨院小楼,一见俩歌妓便抱住滚在床上。少顷,杏儿扭着蛮腰问马鸿宝:马哥,怎么没见过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