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兵用一只手托着王旭的右腿的腘窝,另一只手将王旭的小腿缓缓抬起,再放下,这样反复的动作一百次,然后,换左腿,又是一百次,看起来身体素质不错的他已经满头大汗了,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臂,简单的扭动几下身体,走到卫生间,打湿一块毛巾,把它攥干,回到病床前,仔细的把王旭的躯干,身体都擦了一遍,在背上擦了一层爽身粉,把毛巾再次洗干净,搭好;随后,他把椅子搬到病床的尾端,开始给王旭做肌肉按摩,捏,捶,按,一些穴位比如风市,足三里,涌泉..,他都认真的按几遍,刚开始他并不能完全记住,就用记号笔在王旭的身上涂好,按完一个穴位,他就擦掉一个,直到所有的穴位都按完。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重复的生活,甚至在夜幕降临前的那段空闲时间,他固定的望着王旭消瘦的脸庞,怔怔的发呆也是同样的重复。
有时候,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样子,同样的场景,那时候坐在父亲身旁的是姐姐,而懵懂的他,一位父亲就像从前一样,还会站起来,会出院,会回家,还会给他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那时候他还会装着像小大人一样劝慰姐姐,他不明白姐姐为何一次次突然抱住他,失声痛哭,他不明白医院不是万能的,也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至亲的亲人随时会离开他。现在,他懂了,真的懂了。恍惚中王旭的脸和爸爸的脸快速切换着,所以每次赵兵从发呆中醒过来时,都会用手轻轻的抚摸王旭的额头,脸颊,像当年姐姐抚摸父亲一样。他懂事了,但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到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样,在梦中李育红哭喊着追逐王旭的场景和自己哭喊着追赶父亲脚步的场景分隔,重叠,都会让他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他能够理解李育红对他的痛恨,就像现在他痛恨自己一样,失去父亲和失去儿子一样都是一样的痛,痛彻肺腑。
肖劲和许良玉刚从赵丹那里出来,就接到张虹的电话,大爱公益为金思的母亲筹到一架旧轮椅,一位义工的亲戚生前用过的,老人去世后,孩子们觉得放在家里太碍眼,也占地方,所以象征性的收了五百块就搞定了。张虹给肖劲打电话的意思是,问他公司的商务车方不方便,肖劲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并且约好了下午两点在大爱之家见面。
许良玉下午也没什么事,决定一起去。虽然许良玉也算是一名义工,但她参加活动的次数比较少,所以她一直调侃自己只算个编外的,生活中有很多人是这样,他们保证不了时间,保证不了固定的次数,但是他们不介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做一些让这个世界感到温暖的事,每个人付出一点爱,那星星点点的光亮,就将会汇聚成大光明。就像大爱的宗旨一样:公益皆小事,滴水汇大爱。
简单的吃过午餐,肖劲和许良玉来到位于青少年创业基地南端的“大爱之家”。这里是大爱公益的办公地点和物资储备中心,是“红东方装潢公司”免费提供的,“红东方”的老总也是一名义工,姓土,和大爱的网络平台负责人“地主会”在QQ群里被一帮老义工戏称为“打土豪”“斗地主”,一度成为每天必定调侃的话题,在朱紫心以一顶不太礼貌的大帽子扣下来之后,才由网络中转到私下里老朋友之间的爱称。127平米的2层商铺,加上150平米的地下室,原来是老土的一个工作室,老土自己的名下的财产,工作室搬到市中心之后,老土无条件的把房子“贡献”出来了,肖劲曾经戏谑的说,这次可真的是“打土豪”了。
张虹和一个网名叫“可乐”的男义工已经把一些需要带的东西和轮椅搬到门口,许良玉和张虹边打招呼边一起把几个小包拎起来,可乐和肖劲也他轮椅抬上车,没有太多的寒暄。通常在正式做义工活动的时候,大家都很少聊天,一方面是自律,另一方面时间也不允许,慢慢的就成了习惯。
金思的花店和肖劲的公司都在世纪星城附近,所以肖劲轻车熟路,在车流高峰期,也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车位有点远,许良玉把手里的包放在轮椅上,和张虹简单的了解这次活动的情况;而肖劲拗不过可乐以年轻为“借口”,强行夺走轮椅的指挥权,只好落在三个人中间,静静的听着张虹的介绍。
他突然想起这个年轻人对他的态度,他想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琢磨着有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一百七十多个义工,不是每个人都熟识的,或许自己是多心了吧!
两百米的距离一恍就到了,金思依旧坐在门口拿着一本盗版的《南怀瑾精品集》边读边在书上不住的写写画画,没有注意到肖劲一行人,还是张虹喊了一句:“老金,花儿让人拎走了!”才把金思从书里拽了出来。
“是虹姐啊,又麻烦你了!”金思一脸的不好意思,当他看到可乐手边的轮椅,不由的脸色一变,“虹姐,这是?”
“给老太太的,群里义工们凑钱买的,二手轮椅八成新,不过我们请师傅检修过了,质量和性能都没问题,你可不要嫌弃哦!”张虹一句话就把金思所有的话都堵在肚子里。
“虹姐,这怎么好意思,我又不是没有经济来源,这不合适。”金思苦笑着说。
”金子,我们这次可不是代表大爱公益,是代表闫晨他们几个人和“爱心妈妈分队”几个姐妹们来的,是送给老太太五十九岁的生日礼物,跟你没关系,你靠边儿啊!“张虹一边调侃着金思,一边示意可乐把轮椅推进去。
金思看着阵势,也真不好说什么了,急忙让着大家进屋,这个时候他才看到肖劲和许良玉,笑容瞬间在他的脸上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