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秀丽意外的是,录用她的那家公司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差。
公司做一种补肾的保健品,总部在四川。公司在杭州有一个省公司,下设杭州、宁波、金华、温州四个分公司。秦秀丽就在杭州分公司。分公司租用了新塘大厦18层的四套房子办公,在杭州各县及嘉兴、湖州都设有办事处,整个分公司加起来有一百多号人呢。
秦秀丽应聘的职位是经理助理,上班后才知道这职位还有些份量,跟在武义时所谓的经理助理天差地别。秦秀丽原来做的是低压电器,和保健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最主要的,秦秀丽觉得在武义的那几年就是瞎混,根本就没学会什么。老实说,自己是什么也不懂。
是什么原因让蒋士良录用了自己呢?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秦秀丽。
爱芝对此的解释很简单:“人家看上你了!”
爱芝把男人单纯地分作两类:一类是对你有意思的,一类是对你没有意思的。
徐爱芝说,这从男人的眼睛里大致可以看出来。这进而演化为徐爱芝卖服装时的生意法则:对有意思的男人比对没有意思的男人开价高一倍以上,基本屡见成效。
能把复杂的男人用这么简单的方法来区别,这是秦秀丽最佩服爱芝的地方,这也是秦秀丽所望尘莫及的。
平心而论,秦秀丽觉得徐爱芝并不算漂亮,但爱芝皮肤白暂,体态玲珑,穿一些曲线毕露的衣服,在男人面前眼光流转,声音柔美,也很有吸引力,尽管秦秀丽认为那简直就是勾引。
秦秀丽知道,爱芝对男人的了解胜过她一千倍。
徐爱芝7年前就来杭州卖衣服,在异乡飘泊的7年时间里,是谁陪她一起走过风风雨雨?从18岁到25岁,这7年的如花岁月里,是谁让爱芝念念不忘,是谁珍藏了爱芝青春的甜蜜的梦?25岁的爱芝自然有过爱情,但他是谁?他在哪里?这些是徐爱芝最心底的秘密,秦秀丽不知道。
刚到杭州那会儿,因为无聊,秦秀丽常到爱芝的摊位上,帮她卖衣服。
说是卖衣服,不如说是给徐爱芝当模特儿。
徐爱芝总是要秦秀丽穿上她摊上最漂亮的衣服,在狭长的甬道上走来走去,以此招徕顾客。最多的一天,秦秀丽换穿过5套衣服,那衣服也不用洗,穿的时候标签不摘,穿了后仍旧挂回架上,照样有人买。刚开始秦秀丽很有些不习惯,但看着四季青里卖衣服的小姑娘都这么着,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
有一阵子秦秀丽的工作没半点眉目,徐爱芝就劝秦秀丽也弄个摊位卖衣服,还说她给垫钱。秦秀丽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在心底里,秦秀丽认为这是一份低贱的职业,看人脸色吃饭,与客人讨价还价,想着法儿哄客人开心,秦秀丽自认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秦秀丽说,如果真找不到工作,她就回武义。
两个人也谈爱情,秦秀丽问爱芝想找一个怎样的男人。
徐爱芝就笑,说:“不找。”爱芝说,她不想找男人,等她赚够钱了,她就回家养老。
徐爱芝所说的“赚够钱”是多少?50万?100万?200万?500万?秦秀丽不知道,这也是徐爱芝心底的秘密,甚至于徐爱芝现在有多少家底,秦秀丽也不知道。
爱芝还想开一家服装厂,自己做衣服自己卖。
跟徐爱芝的理想相比,秦秀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白活了,整天的庸庸碌碌,连明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更别说什么理想目标了。
秦秀丽想起蒋士良面试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杭州?”
秦秀丽想:我为什么来杭州?是因为徐爱芝,还是魏文达,还是自己?秦秀丽不知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秦秀丽会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彷徨无措,这种彷徨无措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很轻易地就把她带入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中。
和秦秀丽同一天到公司上班的有5个人,除了秦秀丽,其它四个都是男生。
四个男生中,有两个在企划部,两个在销售部。
在企划部的有个高个男生,人长得很英俊,留着一头的长发,名字叫贝小宝。
秦秀丽在大三时,因为感情失意,天天看武打小说,金庸的《鹿鼎记》看得滚瓜烂熟,书中的主人公韦小宝让人又爱又恨,想不到在杭州的这家小公司里,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和“小宝”面对面了。
公司每天8点上班,上班后公司里所有的人排在电梯口的楼道上,做几件必修课,之后才各干各的。
第一件是唱国歌,公司的企业目标是“以振兴民族医药产业为己任”,既然是为振兴民族,国歌是一定要唱的,爱国才能爱家。
第二件是喊口号,据说喊口号是为了鼓舞士气,振奋精神。秦秀丽听同事说,现在每家保健品公司都这样,都是从台湾那帮公司学的。公司的口号简单,十六个字:“服从执行,落实到位,团结一致,坚决完成”。口号喊得非常整齐响亮,震得楼道都嗡嗡作响。
公司当然不知道,新塘大厦是一座住宅楼,每天的唱国歌、喊口号把那些爱睡懒觉的人搅得要死,他们恨不得爬起来把公司的人杀个精光。
在秦秀丽当公司经理的时候,这帮人集体上诉,把公司告上了12345杭州市长公开热线,向公司索要精神赔偿。公司不得不搬离新塘大厦,迁到了文三西路的一个写字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