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九点多了,外面风大,又冷,大家都在寝室里呆着,校园里显得很空旷。
宁波就是这点不好,一年到头,刮不完的风,特别是冬天的风,刮得人心里发毛。
吴雪推开寝室的门时,里面闹哄哄的,一窝的人正在打牌,看到吴雪进来,都笑了。
吴雪知道她们笑什么,边成义正坐在她们当中呢,边成义到她寝室自然是找她。吴雪就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受她们寝室的女生欢迎?每次她不在,女生们都会留着他,直到她回来。
“回来啦?外头冷吧。”边成义用武义话跟她打着招呼,笑着。
“还好。”吴雪不冷不热地回答他,有点烦。
男生都是锲而不舍的。高三时,隔壁班有个男生每天给她写情书,吴雪真是烦透了,她央求收信的劳动委员直接把他的信给扔了。劳动委员怎么说也不敢,照样一天一封地收来放在她桌上。吴雪看到他的信,就象看到一个狰狞的恶鬼。
她刚来宁波海院时,边成义就爱带着老乡来窜门,吴雪明确告诉他们:不要来了,她怕应酬。老乡们就有些不快,说她清高,有事时也不叫她。
吴雪无所谓,从小到大,自己都处在别人歧视和不屑的目光中,被人当作异类,早就习惯了。
慢慢的,那些老乡都不要来了,但边成义还是早晚的来。吴雪要么阴着脸不理他,要么没事找事地故意避开,想尽了赶他的办法,就差虎着脸叉着腰骂他了。
在武义一中时,她读高一,边成义读高三。因为表姐吴蝶,吴雪认识了边成义。边成义说,那个时候他很迷她,老在人前人后的说她的好,说她有一种冰清玉洁的气质,渐渐地,他就放不下她了。想不到老天现在又把她送到了他的面前。
吴雪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高一时,外婆生了场大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她穿的衣服都是亲戚不要了给她的,简直就象个叫花子,哪有什么冰清玉洁的气质?
边成义飞快地出完手里的牌,站起来问她:“你做家教去啦?怎么样,我请客,咱们庆祝一下?”
吴雪想了一下,很干脆地回答他:“好呵。”
边成义兴高采烈地跟着她走出来。
在海洋学院这个小学校里,女生楼出去往左就是食堂,再出去就是学校大门了。女生楼往右是一块小操场,靠着小操场有一条小河,小河连着外面的大河。小河上停着一条供航海系学生训练用的小木船。
听说两年前有个养殖系学生晚上划着这只小木船出去玩,结果冻死在甬江上,从此后,小船就被牢牢的锁住了。小操场再过去,是一片片的菜地。
两个人在小操场上小木船边站了一会儿,风很大,有点冷。
旁边的女生楼却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边成义说:“吴雪,我们到外面去吧,我请你吃夜宵。”
吴雪静静地看着边成义,女生楼的灯光映出他脸上的英气,他的笑容干净简洁,让人觉得很温暖。这个男生从她高一开始,就断断续续关心她照顾她,在旁人眼里,他们甚至是很般配的一对。
但是,吴雪对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感觉,隐隐的,反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吴雪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边成义还在催她到外面吃夜宵。
吴雪沉默着,转过头遥望着小河对面一个新造的小区。那个小区造好有些日子了,然而并没有交付,所以也没有灯火,整个一大片的楼房趴在漆黑的夜中,让人觉得恐惧和不安。
吴雪渐渐狠下心来,硬着心一字一句说道:“边成义,咱们是老乡,又认识很久,我不说客套话。我很感激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已经多次告诉你,我只想平静地读完我的大学,不想做别的事,更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有什么。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以前我做的不够坚决,那是我不对。我不善于也不乐于交朋友,看到你,我很烦躁。所以,如果你到我们寝室是因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了!”
边成义可能有些意外,但他仍笑着——这一点是吴雪最佩服他的地方:“吴雪,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
吴雪不等他分辩,连忙义正辞严地打断他:“我想我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不明白,你自己在这儿多想一会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雪想自己这一回做得应该够狠了,如果边成义还来缠,那她就不客气了。
回到寝室,洗脸刷牙后,上床睡觉。躺在床上想想,吴雪觉得自己好象有些过份了,其实边成义与那些死缠烂打的男生不同,他只是微笑着站在你的身边,并没有让人特别讨厌。
谢美英,还有另外一个在谈恋爱的女生,不知哪玩去了,一直没回来。剩下的女生们都睡不着,在议论男生,议论爱情。但爱情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有个女生说,爱情是蜜糖,让人感到丝丝的甜。一窝的人都笑。
但吴雪一想到“爱情”两个字,只感到特别地烦躁,甚至有丝丝的痛。
从小到大,吴雪觉得自己对男生都是厌恶的,避而远之的。
但究竟为什么?吴雪不知道。
总觉那两个字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让人恐惧,不可触摸,遥远得仿佛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