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些什么呢？”她感到被人污辱，成了他随手拿来的东西，成了他手中酒了！她此时、只想将那杯酒泼得他像只落水的猴子！
他随也感觉到了，他这话有点……不那么直接。也不太准确。他本想说——女人是男人的天堂。当然，她恰也是女人。比他年轻。难怪要让她，要按她自己敏感的猜测曲解和理会了。人是双面的，语言也并不是单面菩萨。
“酒是样好东西。既能助兴，也可解忧。”他秉承酒杯，对酒红颜，灰暗的灯光下，像是在欣赏这橙红色的酒，透过酒色，偷睨眼前这花枝招展的女子。“这世上，几乎每个人都在做他所不想做的事，都在讲他所不想讲的话。但又不得不做。不得不讲。无法回避。”他在自言自语地，对着酒。“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平生缺少一种精神。那是人的灵魂！所以他、每每只能借酒消愁，与酒祈求解脱。这世上，很多事，让人烦恼的问题，因为人们都少喝了两杯酒，太清醒了！呵对了，西方有位智者说道——这世上的问题就在于每个人都少喝了两杯酒，以至于都太清醒了！”
“要是每个人都非要灌下这臊马尿，像泡在酒里的蛤蟆，那这世上，恐怕也就要变成个疯人院了！”她有点忍不住了。差点是在强词夺理。
“不——只因为他是太失败了。需要一种精神上的支撑！”他随口决断地否决。胸有成竹地：“当有一天，他终于做出了他所想做的事，讲出了他所想讲的话时，有人就是说：他是疯了！”
“我都以为你也要疯了！”她毫无留情地，直对着他。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没疯。只是由于那天他、多喝了那两杯酒！”他不在意于她的举止言表，说：“本是借酒消愁，偏也借酒壮胆。”
“那——你也想在这多喝几杯？你是在借酒消愁呢？还是要借酒壮的什么胆？”她想问他：你不会也要在这借酒装疯吧？
“你说，这酒是什么东西？”他旋而问。像是在借酒问路。
“那是要让人发疯的发馊了的泔水！”她愤愤地呛他一句。她恨不得将那溲味的泔水接过来、泼回到他那张犹如破鞋般的老脸上。
他连连摇手：“NO！NO。”
很意外，他竟然冒出一句听来只让人汗毛倒耸，别扭着要浑身发毛的咸水话。让她毛骨悚然地、浑身发麻。让她忍不住要为之笑破肚皮！又像是为他误吞了一只苍劲。只感到发怵地反胃。
“你不妨再试试？它并不馊！”随即也、他不管她对酒是否嗜好，还是为她斟了半杯，并将酒搁在她的眼下，像在请她也乘兴、也来试试，试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少东西，只身受，方知其味。
“别玷污了，那是神赐予人间的琼津玉液。您不妨再试试，只要达那种境界，您即或可体会到，那是神赐与杜康的灵魂！多美的天赐之佳品。”他却认真地说。对着暗淡的灯光，审视着杯中的神赐之灵魂，细细把玩着，压抑不禁的诱惑。像是在朝她展示着，要炫耀什么似的，像在自问自答着：
“相传，酒是当年庄子在半眠半醒时，后半夜醒来，忍不住饥肠辘辘，朦胧中吃了隔夜的饭。已是酸馋，但抵不过饥肠辘辘的煎熬，还是将那馊饭吃了！不觉到了凌晨，肚子里翻江倒海，偏也让他、浑身有了一种、兴奋飘逸感觉，还有点、轻轻地要飘浮起来的迷魂般的，兴致盈然，从未有过的轻爽欣快的感觉。好像，隐在那稠浓的那一缕馋饭味里，蕴有一股令人向往着的韵味似的！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间，像也颇有令人轻轻地飘逸在半空，半睡半梦似的，而且在浑浑噩噩中，像是翩然进入了那种懵懂的梦境里，在那迷离的梦境中，他成了一只蝴蝶，正在芬芳的花园里翩翩欣然飞舞着的蝴蝶！他此时都懵了，不知，到底是他变成了蝶，还是蝴蝶蜕化了的他。他像是遇上神仙了！
像是在追寻那飘浮着的那种神韵，睡意朦胧中，在那半睡不醒的时刻，像是有人对他示意，是受神仙所示似的，有个天之音示他：要是他在馋饭里再渗上情人的泪，重加勇士的血，搅和疯子那隔夜一泡尿，那就必可酿出天下最让你忘忧的琼津玉液。
他突然醒来，晃忽中，将信将疑。
最后他、一觉醒来，来不及似的，也憋不住，就在门外随地撒了那一泡悠长沉闷着的隔夜尿。只在那顷刻之间，他又依然故我在！
第二天一大早，为谋生，他出门去卖草鞋，正巧遇上打虎归来的武松，尽管武松肩扛着已被打死了的虎，而成了打虎勇士的他，也已是遍体鳞伤、浑身的血。在半路上，他看到一个女人在哭，哭得震天撼地、让人不禁心生悯情，原来是遇上了哭夫的孟姜女。正要进城门的当儿，更让他尴尬的是，竟有一个男人****着，正朝他撒那一泡浑黄地腥臊的尿，是个疯子！
你说那、看似是互不相干的事，就是那么巧。他将一路上收集而来的孟姜女哭夫的那掬泪，承接到的猎人的血，还有疯子的那一泡尿，细细渗和在那隔夜的剩饭中。真的酿成了，是一坛芳香诱人的尤物。那就是后来的酒！
所以后来的杜康每是秉杯时，对着杯里那澄红如血的酒，被那一缕浓酩的液体，犹如遇上了望夫路上的那位娇艳的小情人。逐渐被那漾溢着诱人地蕴含有煸惑气息让他身不由己地诱入佳境，这时他就像那豪情的勇士，浑身雄厚意气升腾。”对红颜、他无法释怀，秉樽向酒、他陶然自醉！“你说这酒……”
“不就是疯子那隔夜那么一泡尿？”她不以为然地调侃着，鄙夷地冷嘲热讽道。
“不！要真是一泡尿，也应该是小儿早晨起来的第一泡尿！”他随之想起，民间有童溲当药的说法。“那还是专治新伤跌痛的良药呢！”
“其实就是一溲隔夜的马尿！”她不屑地一哂。还是欺他个半老男人。看起来倒有点像野坡上的那头老牛！瘦牛。这般年纪……她还是不好意思说是老牛的那泡尿。乡下人对嗜酒的人谑耻为灌马尿。而实际上是，小媳妇早上起来最忌违的是无故撞上家翁的那泡尿！农家的便处只是在大院的角落里用篱笆围着起来的小便处，一向来也都是共用的。要让小媳妇无意撞上，那真是也太让人难堪。会让她自感晦气。
“唔？有意思。一泡马尿！那肯定是一瓶劣酒。是假酒！”他颇也认真地思索着似的沉吟片刻，旋而很有礼貌地以征询的目光看着她。却不忘着他手中的那杯酒。“看来这杯马尿我还是舍不得。你喝不来酒，自然体会不到酒的韵味。”他只顾自我独自浅饮。
“你说这……唔，你喝不来酒，跟你说那些也毫无意义。”他颇为之失落似的，都说要棋逢对手、酒遇知己，他可能是遇上前者而失去后者。脸上晃忽着那一种难以言表的神色，世上最完美的东西也实在是无法以言语所能表达。正所谓的——妙不可言！
如此让人妙不可言的东西，却反而被她抛弃，心里真有点要为她感到婉惜和遗憾。
“你真不能陪我？”他反客为主、征询地看着她。
也不管她是否肯乐意接受，他还是殷勤地为她、也小心地再将那半杯酒斟满！敬酒只为别人斟半杯是有点失敬。
“你是否看走了眼？”她却是颇为意外似的，本能地退让，像要躲开什么障碍物！
“别误会，我是说，不陪我喝一杯？！”他并不与她计较，做出个要与她碰杯的举动，他自己先喝一口。
“你不会是酒醉了吧？”看他正陶醉于那杯隔夜的马尿时，她才回过神来。
“你看我这是醉酒？”他笑着问。仰头斜睨着她，自个解释着说道：“其实，酒到醉了，也没意思。那是在糟蹋！酒是欲醉而未醉时，那才是……像是到了那种被激活了灵感，神采奕奕地兴奋着的、仿佛游离在一个美好的意境中，所谓的陶醉着，那才是完美的境界！”
“有些人，不是喝了酒才醉。一嗅到酒味也要让他醉倒的！”她说。
“或许吧。酒不醉人人自醉。那可能像是项伯醉酒，其醉不在于酒！”他细细地把玩着那透明地、被澄红的酒色染成绯红色的杯子，坦诚地把酒与她：“你不想试试？试试看！试一下酒的韵味。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人没点嗜好，岂不也显得太无聊了？”
他将那酒奉到了她的眼下，仿佛非要将她灌着下去方可甘罢干休。
“我一嗅到那馊味就只想吐！”她看不住他那般心存另意的献殷勤，着意地扭过头，毫无半点歉意。她不想轻易就范。
“不会的！这么诱人的琼浆玉液，怎会让人嗅到发呕的道理！那是你、你真不愿赏脸？”他有点、因为有违常理而让他有点不愤！像是不想因此托辞而轻易放弃似的，着意将斟与她的那杯酒秉持于她眼下，反斥道：“怕浊水沾染了你的绣花鞋？”
她反而为难似的，觉得不好一再拒绝，看来是绕不过，又有点勉强，双手小心翼翼地、丞接他的杯子，犹豫片刻，垂手受降似的，再次浅尝一口。算是回了他的恩赐，朝他屈辱地欠腰，解释着：“不好意思，我可醉不起。”把杯子小心放下。
“这不是毒药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像是为了表明其真诚，他仰头把已沾濡有她唇膏的，她喝过的，她的那杯酒、一口喝干。
“既是怕污水沾了绣花鞋，又何必偏要在浊水边！”他毫无意识似的随意，把喝干的杯子习惯地一倾，以示无事，却无意间，将那余沥朝向她泼去。他下意识似的，随意和本能，并不想把遗沥泼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