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当中,看着悬索命绝于树上的场景,别人也只能是、看着俩个孤儿扯着气绝了的母亲呼天唤地而唏嗟不已。却无人胆敢有丝毫怜悯之心。麻木而且无情,更别说是要有人去呵护,哪怕是拉扯他们。只当是、被丢下的俩个无人认领的病猫。只是叹其不幸,悲其无助,无奈地默默离去!
其实,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知肚明是谁作的孽。但谁能为之秉理?只能默唏天理无存,无辜的善良,成了枭雄的鱼肉!
蹂躏**她的,是位粗野蛮横乡里的男人。其奸险、毒辣,嘴蜜腹剑,得势猖狂,真是一只落水狗!
只有在那样让人倒霉的时代,那时他可是风光得很,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把枪,终日肩上老挎着一把马枪。就是那种锯了半截枪筒了的,只打单响,有时打不响的那种旧枪!但当时那可是太威风了耶,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有半句不!那可就让人不禁想起一句俗语,叫什么来着?山中什么得势更猖狂?那只得势猖狂的狼,他就是那只马祖庙中那只破香炉的男人!犹如翻身的那只咸鱼,既是咸、也是臭,浑身是蛆。他本就是无所事事,此时更是破帆遇西风,终日四处消遥游逛着无事生非,谁都惹不起。更别说是倾家负辜之人,一个小女人!
“你相信这世间有苍天报应?恶人必遭天煞!”他突然问。问正被故事紧紧吸引的她。
“或许吧?应该是的!”她也讲不表。有些事,还真的……只能是愿望中。
但往往也……道德良心,被强悍者践踏时,别无所依,唯祈苍天!那分明也只是善良人的一种无奈。无奈时唯有与苍天祈求神灵保佑。以求得片刻心灵的平静。也只有、恶人天煞,才能让其善良人一片祥和天地。也借以从中寻求压抑在苦难夹缝处的偏安!
但愿望那东西……
但也有时,仿佛也还真的是,苍天有报应,恶人怕天煞。没法解释似的。并不是恶人为更强悍者所虏杀,而是自身的毁灭!是天疾,瘟疫,也像就是天煞。你说那是巧?还是真如其说?这人世间,苍天之上,仿佛真一罱恢恢天网在。恢恢天网下,善恶分明,因因相报,却也像是天地所赐于人世间,为逃脱其灾,所以人世间必在道德良心所依,那像是一种天律。之所以,西方哲学家每每在告诫人——仰望星空,神视心灵。他所畏的,只有头顶的星空,和心灵中的道德律!人假如抛弃了道德良心,那还是人吗?
后来那畜生还真的被天煞所不饶,终亦还是逃不脱恶报似的,禽兽不如的东西、最终不得好死;好像真是、冥冥当中,真有苍天在报应!那几年全民修水利,那畜生摇身一变成了领导,带队到松涛,那本性不改的得势时,却还是在狐假虎威,找借嘴将那些稍有所偷懒的,和有些真有微姜而有所力不从心的人,他总是不放过,每有风吹草动,他总要将那些他不容不得的、看不惯的人推上高台,日经继夜地斗争。斗得人受难住。他自是威武自恃。但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没百日好。不几天,他也得了一场病,莫明其妙的病。人们都忙于上工地,没人关心他。有时将他视为一个沉重的障碍物,借之着意要绕过他。没人问候,更没人要将他送往医院。反而也有人借机与他抬扛。他真的一病不起,其来势汹汹,后来看形势不对,还是有人将他送往医院,但可能是为时已晚,连医生也无能为力,不几天不治而亡。据说是,死时全身发黑,别人都说是煞!有点是死无丧身之地,只丢在荒坡上。那本也不甘寂寞、不忍空房的贱女人,随即扯着几个孩子另嫁。但也像是报应所不饶,不几年,为报应所追讨,先是让她看着四个孩子一个一个地煎熬着相继病死,最后是她、于绝望中吞下了并不好吃的‘牛金茄’,紧随着与那为虎作伥的男人同在阎罗王相聚而去!
那不是报应?都说是,恶有恶报,时间一到必有所报!
他们一家子,一个也都躲不过。像真是苍天有眼,天煞显灵、苍天报应。
活该!
母亲被凌辱悬树而死的那一年,他算是三岁,该是初谙世道,但他所面对的,却是灭顶之灾!他姐也不过七八岁,血腥启蒙了她的苦难人生。母亲没了,为姐的、只好背着一个只懂得哇哇直哭的小弟,为活着,只能四处求乞。行走于别人偶或心生怜悯的人性之间,只祈求最后仅有的人性的善良赐她们姐弟一点苟活的残羹!
这一对无处归宿的倾巢之雏,终日惶惶慌慌凄凄戚戚、惊恐于那恶魔追猎的夹缝求生。于万劫不复的横祸当头,他俩还真的逃过一劫。奇迹般的、或也是侥幸的、还是活了下来!
那也是求生的本能、与天生那顽强的生命力使然。都说他这人生来命硬。他姐弟俩,像是一对瘟疫,无人敢沾濡;无人悯怜、没人接济、更有谁敢收留?
偶有实在看不过的仁慈的老人,也只能在夜间无人时,偷偷塞与姐弟俩一些冷饭、或是几个番薯。
初识人世的姐姐,实在没去处,遁着隐约认得的路,一路乞讨来到了外婆家。竟然连血肉相连的舅父也不敢收留,拒之门外!
所幸,只是、已是悲苦的外婆,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俩个可怜兮兮的外孙,隐忍不住、也只能老泪纵横。外婆隐昧不得慈爱良心,将他们姐弟偷偷收留。开始还怕被那些人知道,只能偷偷将姐弟俩藏在外面的柴房里。
过了好久好久,等到风雨稍停,外婆才将俩个无处可栖的孩子带到身边。
后来还是事发,外婆实在不忍,也为了不连累他们,外婆只好跟舅父分了家。外婆单独过,带着俩个正嗷嗷待哺的外孙,但是她,终究是个早衰的老人,带着二个少不更事的外孙,过那毫无奔头的日子。种一块瘦薄的田地,只能种几畦番薯艰难度日。成熟季节,外婆带着姐弟,往别人收割后的田地里,四处捡稻穗,挖薯落;青黄不接时,也只能行乞施舍,将二个外孙扯拉着。
但倾覆之巢,于大地间、与姐弟苟活之隙也仄逼得还是无处容身!第二年,正遇大旱,最后连乞讨也无人能布施,面对饥馑,加上已是体衰早朽的外婆,携着他姐弟俩,挣扎着也无能逃过那场大饥馑。老人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再怎么说也已是年老体衰,加上常年那半饥的日子,像油罄烟灭的苦油灯,那一个凄凉的早晨,外婆悄悄地撇下俩个倘在嗷嗷待哺的外孙、再也起不来,与他姐弟默默地撒手而去!
一再于倾刻间失去偎依的姐弟俩,只能面对灾难抱头痛哭。哭得个天昏地暗。再无处可躲避的姐弟俩,像旷野上那毫无遮蔽的瑟缩在风雨交加中的一对雏鸡。外婆一故,他姐弟俩又像是被倾地出门的一盆污水!
这时四处乞讨也不可能了。那年是海南最旱的一年,那时已无可乞讨。况且姐姐也已是个姑娘模样。
实在无处可安身,姐姐只好带着初刚更事的他,回到他俩只能回到的地方,他们的出生地。他们所面对的,早已是一片残檐断壁,他们那早已没踪影了的家。
哪还有他的家?他姐弟俩只能在破旧的柴房那仅存的残垣上用别人的稻草盖上,将就着在那仅可蔽日的小屋里勉可安身,风雨里、苦苦支撑着。
他像是被什么憋着,缓过一口气:
“一种道貌岸然地毫无道德的存在。让一个世界变得冷酷无情。道德变成一种虚无。啊——中国人,善良是种不幸!”他秉承酒杯,对着眼前那一片迷茫的灯光,审视着。轻轻的说:“那是深陷于臭泥巴里的破鞋,个中滋味,只有破鞋里的足趾知道!”
他唏嗟着,浅尝一口酒,嗫嚅着湿润的嘴,“那是阳光底下最阴暗的角落。像那密封在铁箱中的,没人知道在隐藏着多少令人不敢相信的,难以想象的东西!倒成了他们非常敏感的地方。多少年了。没人敢打开,无法窥视得到的,像那渔夫从波涛汹涌地大海中捞上来的魔瓶!多少年,被一种神秘的恐惧所莫须有地掩盖着,没有人敢去触及它。人类的良心也就深深地隐蔽着,深深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