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山。
风越来越大,坡度越来越陡,寒声猛地一跃,伸手去抓已经钉进了几乎垂直的冰壁里面的钎子。就在此时,他的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痛感就像是一根钢筋直接从太阳穴捅进了他的脑袋里。然而这还没完,那根钢筋紧接着开始连带着脑子里的血管一同搅动了起来。寒声顿时眼前一黑,伸手抓了个空,上跃的劲头一消失,他就急速向下面的无尽深渊坠去!
由于下坠的力量,被绑在他背后的夕河首先被猛地向外甩出去,脖子差点被甩脱臼的感觉让她立刻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她一手立刻紧紧地搂住寒声的脖子竭尽全力让身体的重心向前,同时另一手用力前伸去够飞速在他们眼前上移的冰壁,他们都带着摩擦力极强的手套,怎么说也能拖上一时半刻!
可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寒声正和夕河想到了一起,两人同时伸手,在飞速下降的过程中夕河的手正打在寒声的手腕上,两人谁都没能抓住冰壁!
刹那间夕河心都冷了,心道这次自己真是必死无疑了。可还没等她条件反射似的闭上眼睛,寒声另一手挥出,手中的登山镐向牢牢地钉在了冰壁上。两个人就靠着寒声这一只手悬吊在崖壁边。
登山镐在此之前一直挂在寒声的手腕上,因为事出仓促,登山镐挥出的时候寒声的手是握在登山镐T字型上半部分的一横上,也就是登山镐的刃口上,虽然有手套的防护,但是手掌被割破还是迟早的事情。
两个人喘了一口气,夕河的手因为刚刚打在了寒声手上感到前所未有的钝痛,忍不住地龇牙咧嘴,却一动都不敢动地紧紧搂着寒声的脖子:“你……你怎么突然失手了?”
寒声知道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是桃鸦对他发出的警告,只有在桃鸦强行让他自己的思维休眠,并且让寒声的思维占据他身体的时候才会出现,也就是说此时桃鸦面对的审问是他所招架不住的。所以由于桃鸦强行将寒声的思维拉入自己的身体,对两人的身体都是一种不小的削弱。寒声单手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从牙缝里瓮声瓮气地挤出一句话:“我没事,你打一个钎子到上面去,我在下面撑着你,快!”
关键是夕河根本不敢动,但是还不等她把顾虑说出来,寒声就又下了命令:“把我们腰上绑着的登山索解开,钎子在我背包旁边。”夕河看了看他的手,他握得很紧,看不出手套是否已经被割破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有太长的时间用来给她推三阻四。
时间紧迫夕河立刻动手去解两人腰间绑着的登山索,寒声系的结虽然紧,却是军中通用的绳结,因此夕河只花了几秒钟就解开了。她把登山绳绕在胳膊上,同时拿出钎子,对寒声道:“声,我现在够不到高处,我可能——”
“爬到我肩膀上来。”寒声简单地截了她一句,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抓着我胳膊,别抓手。”夕河也无暇多想,但是她一抓住寒声的胳膊就感觉到不对了,寒声的手和胳膊形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他的手腕不是脱臼了就是骨折了。夕河心里一酸,这一下一定是方才被自己打的,她没有说话,咬紧了牙利落地爬到他肩膀上直起身子在两人头顶上一米左右的位置准备下钎。
夕河为了便于借力,是跪在寒声肩膀上的,因为她双手都离开了寒声的身体,寒声那只断了的手只能用胳膊挡在她的膝窝后面来保持她的平衡,而这一切,都仅仅只靠着寒声那一只手来支撑。夕河清楚地感觉到寒声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寒声的手已经被割破了,血没有流多远就被冻成了冰,在登山镐的金属刃面深深浅浅地开出一朵暗红色的花。
夕河知道不能再拖了,寒声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将刚刚摘下来的登山索挂在钎子上,狠砸了两下将钎子打进冰缝里,把登山索在自己腰上系了两圈打了个结:“好了!”
夕河话音刚落,寒声的手就从登山镐上脱开了,好在夕河早有准备腾出双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有了这个着力点,还没完全从登山镐上脱落的手就又抓住了登山镐的镐把。
此刻的情况没见得安全到哪里去,但好在两人又多了一个支撑点。但是夕河就惨了,她倾身抓住寒声的手,由于重量都在下面,所以她头上脚下地挂在那里,腰间的登山索差点把她直接勒成两截。寒声抬眼看她,她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神却急切而坚定,细瘦的胳膊更是用尽全力没有一丝保留。
夕河同时也看向寒声,她却惊奇地发现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寒声的眼里没有一丝慌乱和恐惧,仿佛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场笑谈罢了。
“小河。”寒声突然道,“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这种情况都不怕,夕河真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是他能怕的,而且还是“最怕”,何况她现在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寒声微微一笑,扭头往下看了一眼对她道:“我恐高。”
什么?
夕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往下重重一坠,眼前一晃,因头下脚上而颠倒的视线瞬间回归正常,冰壁的反光重重地晃了她眼睛一下。寒声一脚踩在登山镐上,一手抓住钉在冰壁上的钎子,另一手将夕河拉了上来:“接着打钎子,每一次都是这样,你抓住我的手,然后我把你甩上来,你上来的时候把下面的登山镐带上来。还有我的手受伤了,你一定要抓紧,不然我抓不住你。”
夕河点头答应,寒声已经有了想法让她心安了不少,立刻效法刚才的做法,先爬上了寒声的肩膀,然后又打了一根钎子,随即又倒挂下去抓住了登山镐,让寒声借力爬到上面一根钎子上去,然后自己再被他拉上去。
“啊!”被寒声率先甩上崖顶的夕河发出一声死里逃生的呐喊,四脚朝天地瘫倒在地,一动也动不了了。最后寒声也爬了上来,他似乎没有消耗什么体力的样子,气息虽然急促但还算平稳:“你——”寒声本来准备问问她的高原反应,但他刚说了这一个字,夕河就原地弹了起来,一把将他按在地上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寒声知道他只是脱臼,但是看她紧张那样子好笑就想逗她,便故意“哎呦”了一声,皱紧眉头。夕河立时紧张起来,像捧着钻石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骨折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啊啊啊!轻点轻点!”寒声立刻浮夸地喊了起来。他这么一喊,夕河倒是立刻怀疑地打量着他:“喂,你是装的吧?”说着毫不怜惜地捏了捏他的手腕:“真的骨折了吗?”
寒声见她识破了,就哈哈一笑收回了手,自己利落地将手腕复了位:“只是脱臼,不过一时半会儿用不了力了。”夕河给了他一个白眼:“装得那么夸张,我都知道你真的很疼的时候是不会那样大喊大叫的。”寒声斜睨了她一眼:“你的高原反应好了?”
“吓也吓好了,”夕河嘟囔一句,看着他用牙齿咬紧手腕上的纱布,试探性地问,“你不害怕吗?”
寒声检点了一下装备,见她这么问,饶有深意地反问道:“你怕吗?”
“怕!”夕河心有余悸地猛点头,“当时我的手打在你手上的时候我觉得我死定了,后来你脱手的时候我也吓坏了,好在我抓住了你。”
“那你觉得我怕吗?”寒声一边把已经被血粘在一起的皮肤和手套分开,一边问她。
夕河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你说你恐高……”
“我的确恐高,”寒声的眼睛里一片平静,“我也的确怕死,但是这种恐惧和威胁十年来如影随形,我早已经习惯了,我所能做的就是让我求生的意念盖过对死亡的恐惧。”
寒声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露出一个笑容:“刚刚你很棒,别怕。”
“声!”冷静下来的夕河思路逐渐清晰,“你刚才为什么会失手?”
寒声的表情严峻了起来:“我在青年培训处有一个内线,是我的克隆人桃鸦,他刚刚强行让我操纵了他的身体。”
夕河又听到了一个不啻于天方夜谭的词汇:“什么?什么叫‘让你操纵了他的身体’?”
寒声于是又把思维转移的事情告诉了她。夕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仅要带着我爬雪山,还要远程遥控另外一个人去搞定审讯?”
寒声点了点头。
夕河道:“是谁审讯他的?”
“情报总长素。”
“素?”夕河显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如果有可能,我还真的想见见她呢。一心不可二用,他那边你先别管了,咱们俩或者翻过这座山才是正事。”
寒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同意站在我这边了?”
夕河没有理会他:“快走吧!风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