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点整，膺便披衣起身，去厨房做饭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从厨房出来，就见素已经披着睡袍坐在餐桌前了，膺放下盘子，抱起她给了个早安吻，笑道：“还不赶紧换衣服，穿成这样勾谁的火呢？”
“今天不去上班，我去康那里了解一下情况，我觉得零对这事儿挺上心的。”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用叉子叉起煎蛋咬了一口，“你今天不也只去给零讲个计划嘛，完事了就早点回来。前几天那盘棋回来接着下。”
素和膺的工作太忙，应酬也多，所以便喜欢这种旁人看似寡淡的娱乐活动：下棋。两人倒也是棋逢对手，胜负参半，因此一直乐此不疲地延续了这许多年。膺笑着答应下了，素见他吃完了，便也扔下筷子拿起军装给他穿上，仔细整了整衣领，把他胸前的勋章中的其中一枚给摘了：“我猜零心情不好，你就别带着军功的勋章去点他的眼了，我真怕他派你上前线。”
膺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没上过前线，以前你也没这样啊。”
“以前是有我陪着你！”素一巴掌拍掉他想要拿回勋章的手，狠瞪了他一眼，“当初我可说了，你也应了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她这么一说膺心头上的那点火立刻让一碗蜜给浇灭了，心满意足地出了门。素看着他走了出去，又回去把没吃完的早餐吃了干净，看着时间还早，就把碗筷都刷了，这才回去换衣服。
衣服刚刚换好，就听见门铃大作，素透过镜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竟然是康，康亲自来接她，而且还早了半个多小时，难道是有什么变数了？她心里一凛，急忙套上高跟鞋跑下楼去打开了门：“康处长，您怎么来了？”
康没有回答她：“素总长，您先随我去控制中心吧，到了再说。”康满脸的凝重让素深感事情不小，便也不再多言，随他上车了。车上没有司机，是康开车，车子刚一发动，康就道：“素总长，事情有变，所以冒昧而来带您走，膺总长可已经去见元首了？”
“膺哥已经走了。康处长，到底怎么了！”素不由得有点急躁，一直以来不安的预感此刻应验让她再也无法平静对待。
“Hunter的事情有变数了，我不知道和莘湾有没有联系。但——”康也急躁了起来，他似乎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索性直说了：“失落之地浮上海面了。”
“什么！”素大惊，但是此刻反倒冷静下来了，“康处长，你能在此时找到我，我也就直说了。你我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如果失落之地里面那些军火不取出来，它是不会浮上海面的！”
康应了一声：“没错，东西一定被人为地运出去了。”
“怎么可能！”素问道，“当初就是因为运不出去才炸掉的！怎么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这么运出去了！”
康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只能道：“我还没有报给元首，素总长，如果这批军火到了南圆战场，那么……”
康停住了没有说下去，但是素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决定，这件事发生在膺的方案完成之后，在元首的调令下达之前，如果现在报上去，整个方案都会被迫修改，但是时间不够，因此不会有太大的改动，最大的改动就是有可能派一个参谋总部的人亲赴战场，以便应变，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膺！可是如果不报或者晚报，如果在喜马拉雅阻击敌军的计划失败，那么膺仍然会被派上战场，其结局是一样的！素心念急转，依据一个女人的感觉，她不知为何对这看似普通的入侵格外敏感，她问道：“康处长，从你接到消息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四十七分钟。”
不能不报，也不能晚报，因为无论晚报还是不报都只能招来零无谓的猜忌，而且无论晚报早报，膺必定都会被零派上前线，所以最好的方案便是掌握好报上去的时间，让膺到前线的时间保持在首场战役打完，而第二场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素在心里迅速运算了一下，然后道：“康处长，先回控制中心吧，我们一到就派人通知元首。”
这还是素第一次踏进控制中心大楼，但是她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很了解，是的，正如零所说，情报部是没有真空区的。
康道：“您知道思维转移吗？”
素点点头：“我知道，但是关于思维转移的使用元首是下了二级禁令的，至少要总长级别的审批才能执行。”
“是的，妖影执行了，是我审批的。我要带你见的就是妖影的克隆人，桃鸦，他脑子里有妖影百分之二十的思维。”
“克隆人？这是元首——”
“是的，元首的一号禁令，只有他亲自下达命令才会有克隆人，这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
素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寒意，她一度以为没有情报部的真空区，但是这件事让她知道如果零有心刻意隐瞒，那她什么也查不出来。
在如今的洋国，几个世纪之前克隆人面临的阻碍已经大大减小，一是因为战争和高度集权统治已经让提出伦理问题的社会学家死得寥寥无几了，仅剩的几个也是为政府所用的。二是对战争的狂热冲淡了民众对其他事情的怀疑和顾虑，毕竟，这是元首允许了的。但是尽管零肯定了克隆技术的使用，但是处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克隆人的使用必须经过他的亲自审批，而就素所知，在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半人有克隆人，一个是零，没人知道他有多少个克隆人，他的副官，秘书，助理，司机，清洁工等等他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克隆人，那半个就是三年前莘湾之战重伤不治的盛甫，之所以说他是半个，是因为那个克隆人并不是克隆了他自己，而是经过后天整形才有了和盛甫相似度极高的脸和身体。
素道：“现在就要弄清楚妖影和赛场上的人到底都死了没有。能不能派人去失落之地看看？”
康点头道：“先审一下桃鸦吧，然后再和元首报告这件事。这是hunter参赛人员的资料。”
素翻了翻手机上传过来的资料，前面几人是留在赛场上的，第一张是夕河，第二张是明柯。素看了看比赛进度：“他们是betrayer？”康点点头：“如果不是比赛突然中断，这一组极有可能获胜。”素又翻了翻资料，不禁赞叹道：“这两个人真是绝佳搭配，又都这么年轻，这么死了可真是可惜。嗯？这个夕河的父亲在莘湾前线？”
康道：“对，那个明柯是我们处里少将久逢的亲弟弟。也是久逢埋在那里的一颗棋子，虽然他自己并不完全自知，但是关键时刻久逢的存在的确会牵制住他。”
素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不信任妖影？”
“素总长，我知道您对Hunter的事情不太了解，妖影是第一届Hunter的胜利者，这次比赛的确是他所策划的，也是得到了元首首肯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元首会毫无条件地信任他，毕竟他当初从战场上销声匿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事实上赛场上安排了六个人来暗中挟持寒声和他挑选的选手，但是不知道这些人有的已经离开了赛场，有的和妖影一起生死未卜。但是他这个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素怔怔地若有所思，对这番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否听到了，等到电梯停了下来，素才回过神来，跟着康走了。
禁闭室里面是一片漆黑的，康挥了挥手，一盏灯光倏地亮起打在他们二人面前之人的脸上。这种强光猛地亮起，那人猝不及防，却没有做出任何下意识地的闪躲动作，只是闭了闭眼，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素不太习惯这种方式，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灯光暗一点，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短短的黑发之下是一张俊美消瘦的脸孔，因为被关押的原因，嘴唇周围已经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但是他的神情平静，深潭一般的墨黑眼瞳里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坚毅。军装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一丝不乱。素道：“我是情报总长素。”
男人站起身打了个立正：“长官好！处长好！”素也回了个礼，对康道：“康处长，您能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吗？”康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禁闭室。
桃鸦还是没有表情。素习惯性地拿出一支笔摆弄起来：“我想知道我是在和桃鸦说话还是在和妖影说话。”
“我是桃鸦，主人的思维已经休眠了。”
“很好，”素又拿出一张纸随便划了几下，“跟我说说赛场上的事情。”
“该说的我都已经和康处长说过了。”
这种消极应对在素审问过的犯人中屡见不鲜，因此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我当然知道，我之所以让康处长出去，就是想听些你没有告诉过他的东西，也就是你口中那些‘不该说的’。”
桃鸦略略挑眉，总算是对眼前的人显示出了一丝兴趣，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据我所知，你的主人妖影在进入赛场之前给你转移了百分之二十的思维，并且要求你代替他作为夕河等选手的联络官。但是就我所知，思维转移者将会承受同比增长的痛苦和能量削弱，当联络官其实做比赛解说并无二致，百分之二十的思维可说是多的过分了，在进入这么一个危险的场所中却要削弱自己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妖影就算是再自信，作为一个出色的战士，也不会有这种自大的心态。”
素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桃鸦看，这是两人交锋的开始，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在此刻成为她解读桃鸦心思的钥匙。
“桃鸦，你这具身体今年不过仅仅五岁，你是第二个妖影，可是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任何一个从Hunter赛场上走出来的人，他也许会赌，但绝不会放弃到手的胜算。所以，他之所以会转移那本不必要的百分之二十的思维，恐怕是因为如果不达到这个限度，有些事情就发生不了吧？比如……他的思维能和你的思维沟通？”
桃鸦眨了一下眼睛。素露出一个笑容来：“看来我说得对，那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和我仔细讲讲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