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陈旭还懒洋洋地拖着没成熟的身体和内心在某所大学里游荡。冬天里的风吹起来凉飕飕的让人忍不住打哆嗦。陈旭是那种走在学校里从不引人注意的学生,平时也没啥追求和想法。但最近他很烦,非常烦,因为这几天考试来了。妈的,比大姨妈来了都烦。陈旭吐槽道。
陈旭坐在考场上,默默祈祷着自己昨天突击的内容会考到。毕竟第一次在大学里考试,陈旭还是挺紧张的,平时就不说听课了,逃课都逃过不少,多亏运气够好,还有……老师够瞎。虽然临近考试了,陈旭还是在胡思乱想,自己浑浑噩噩地高考完又浑浑噩噩地读了这所大学,顺利地搞完大学四年大概就啥事都过去了吧,不过高中时候也是在想搞完高中三年就什么都过去了,但是好像不到死就都过不去。
陈旭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开考时间,试卷快发了,上帝保佑南无阿弥陀佛……
“报报告!”本来宁静的考试被仓促的女声打断了。听声音似乎是个美女,陈旭抬眼望,还真是个美女——一副精致的妆容,长礼服寸着蓬松微卷的长发,脚踩乳白色高跟鞋。
考场中一片哗然,显然考生们都被来者这幅打扮吓到了。
“安静,安静。”监考老师清清嗓子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位同学,你是来考试?”这不废话吗。不来考试来考场干嘛?睡觉吗?但是老师不敢相信有穿成这样来考试的。
“对呀。”女生挤出的笑容甜美真诚,“希望老师不要怪罪我迟到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表情。好像这尴尬的场景跟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小姐,你这也是来考试的吗?陈旭心说。穿成这样就说去结婚都不为过啊。这大冬天的,不冻人吗?不过养眼倒是真养眼。打扮得跟“毯星”有得一拼。
就在陈旭还在腹议的时候,女生已经向他走了过来。陈旭第一次看到精致如此的女生离自己这么近,虽然是前后桌的距离,但还是让陈旭的小心脏好生蹦跶了一会儿。想来自己长这么大,女神见着都是绕着走。陈旭接着把自己兜进了无穷无尽地出神之路。
考试要持续两个小时。万幸的是,陈旭昨晚看的今天居然全部考到了。事实证明,衰仔有时候会奇怪地好运。所以这次考试一个小时就搞定了。陈旭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字,陷入了深深的惆怅,只不过两三个月没动过笔,书法就如此深奥了。
陈旭还是没忍住,回头想瞅瞅坐在身后的漂亮姑娘。于是他又陷入了深深地思考,是姑娘学习太好这点破题不算啥还是姑娘学习太差这些题当真不会做?总之不用考试的时候睡觉吧?穿着晚礼服化着妆的姑娘趴在书桌上静静地睡着。真唯美,陈旭想,如果不流口水的话。陈旭想都没想就掏出纸巾帮姑娘擦口水,连陈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是哪儿来的色胆?而人女生居然还没立刻醒,而是砸吧砸吧嘴才缓缓睁开眼睛。陈旭赶紧收回纸巾,转过身,摆明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一边用余光瞄女生一边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画。
“谢谢你。”女生揉着眼睛恹恹欲睡地说。声音柔软得快融化了陈旭那颗怀春的心。
“啊,啊,”陈旭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不,不用谢。”
“那个,”姑娘欲言又止,“那个……”
“怎么了?”陈旭侧过脸问女生。
“那个,”女生挠了挠梳理得相当考究的头发,“能不能把答案给我抄抄。”
得,陈旭刚才的疑惑解开了。陈旭只是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一点点地把答案誊写到一张稿纸上,不得不说,字比起自己在试卷上写得能看多了。趁着老师们都昏昏欲睡,陈旭赶紧把稿纸递给女生。
女生在抄完陈旭的答案后直接走到讲台交卷,前后动作衔接得无比流畅。陈旭是看得目瞪口呆,就自己这渣渣水准,搞不好就把人姑娘给挂科了。陈旭于是做了一件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提前交卷。这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提前交过,而且实力问题也没这机会。这次好不容易做得快点,陈旭一咬牙,交就交了吧。
一出门发现姑娘已经无处可寻……
脚踩在地面的细雪上会有一声一声的破碎音。礼服女生跑了很久,终于到了周围都没人的楼道中。她半仰起头,看到滞留树枝上的雪,细细碎碎,摇摇欲坠。她紧紧地抓住身上的礼服,这种姿势像在拥抱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礼服女生本想看看雪景,却发现自己被毁掉的妆。
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回放昨晚彻夜在酒吧里的经历。关于那家叫做“UFO”的酒吧的回忆最先袭来的是记不清旋律的歌声,引导她细细观摩着让她无法忘怀的舞台。上面灯光闪着暗红色,她眼巴巴望着侍者摆在她面前的酒,估计是某个寻欢的男人送的。她的眼光穿过糜烂成团团水藻的人群,端详唱歌的脸上戴着日本能剧面具的男人、弹吉他的穿着牧师长袍的男人、打架子鼓的头发编成辫子的男人。整个乐队都那么专注,唱着她听不确切的歌,低沉的暗哑的,流入耳朵的音符似乎要烧起暗蓝色的火焰,很适合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记得从前在台上驻场的是那个她笃定要托付一生的男人,然而从某天的通话后她却再也找不到他了,电话不接了,也不会出现在曾初见的地方,还有后来做了很多约定的花园里也找不到他。
夕阳慢慢浸红傍晚,在学校附近一片绯红的荒地里,她看见一个男人顶着夸张的烟花烫发、穿着修长的夜礼服站在黄土里。男人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却有种岁月送赠的苍白。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男人正在练习演唱一首小语种歌曲。她倚在老年纪的榕树旁,刚好遮住她小小的身体,听着男人默默地唱着。
“Tell‘mentdegensveulenttell‘mentêtreaimés”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首歌。她踮起脚尖才能望得到此时在台上唱歌的人,黯淡的灯光正笼罩在那个戴着日本能剧面具的男人身上。这不是他的声音,这不是他的声音。她心里明白,重复着对自己说。可是他去哪儿了?
礼服华美,容颜精致,她装扮得如漫天繁星簌簌划落天际。
在彻夜灯火通明的酒吧里有多少靡靡悲伤在闪耀?
昨晚,她像绝美的待嫁新娘等着自己的良人,良人却始终不会脚踩七彩云霞来接她。美丽如她,随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一点点蹲下,蜷曲成一头走失的幼兽,成了美丽的尘埃。
这走得也忒快了吧。陈旭懵了,自己提前交卷出来干什么。他戚戚然走回寝室。夕阳就把天空的整个一角涂成了晕晕的红,陈旭整个人也是晕晕的。照常来说,现在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不过陈旭却只是在电脑面前捱着,捱到月光都偷偷在陈旭身边撒着白色的念想。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女孩走那么快是做什么。使劲晃晃脑袋,人家做什么关你屁事啊。这有点像突击考试时候的自己,想着做点事情却一而再地捱。夜色快要深了。完了!陈旭觉得自己明天该悲剧了,考试的内容根本一点都没有看。没事,裸考也能……过得了才怪,陈旭悲催地想着,思绪依旧那般天马行空漫无目的游荡着。虽说以前也会全宇宙神游,只是游得没有这么放荡不羁。
陈旭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会想写日记。不仅仅是想想,陈旭真的跑到商店买了一本笔记本,回来坐着有模有样,抓起笔思考着从哪儿下手。废话啊,当然先写日期天气啊,陈旭心中自黑。写完天气后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无奈笔芯写完了。他旋开笔帽,拿出笔芯,暗骂一句卧槽,又跑去商店新买了一支笔。这次写得倒挺快,只不过这样折腾着已然全世界都被月亮淋下来的白色念想给湿透了。所以陈旭觉得是时候睡了,但他却只能躺着床上翻来覆去,把被窝都弄得一团糟。陈旭自己都觉得奇怪。
“某年某月某日,晴
考试时遇见一名穿礼服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