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兰轩堂却传来噩耗,晴贵人投湖自尽了,所幸下人发现得早,太医已经赶去了,暂时脱离了险境,南嘉鱼听得下人通传时刚午睡醒,蹙了蹙眉,“夭夭,悠悠,替我梳妆,我们去兰轩堂看看。”
“是。”二婢福身领命。
兰轩亭内,南嘉鱼阻止了下人的通报,走到外室,便听得几名下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真真是不明白咱们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已经得了嘉妃娘娘垂怜,领了个好差使,若是此番好生表现,日后说不得能平步青云呢。”
“就是,她虽位份不高,好歹有个儿子,且虽不受宠,亦无外戚襄助,但待新帝登基,封个网赏块封地,亦不失个好去处。”
“是啊是啊,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明明有个身处妃位的姐姐,却总是这般不得宠,害得咱们也过着这种日子。”
“你们没见嘉妃屋里烧的,那可是上好的银碳,屋子里芬芳馥郁,哪像咱们,天天闻着这黑炭的味道,还得受各个宫里的气。”
南嘉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那两名太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行礼,“奴婢们见过嘉妃娘娘,娘娘万安。奴婢,奴婢们不知娘娘驾到……”
“是了,二位忙着背后嚼人舌根,自是忙得没空迎接我家娘娘。”夭夭一脸笑意盈盈,悠悠则是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让那两人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主子的药呢?”南嘉鱼皱着眉头。
“回,回娘娘,采,采铃在熬药,采熹不知去向。”其中一名太监颤抖着声音回答道,“那谁在里面照料她?”南嘉鱼愠怒,带着人快步进了内殿,只见一名小男孩儿正打了水,仔细给晴贵人擦脸。
男孩儿约五六岁大,有些黑,小脸并未长开,却与万俟景并不相似,万俟景天生一双笑眼,唇角微扬,总带着三分笑意,小男孩儿却比他硬气地多,脸上仍挂着泪痕,动作却十分轻柔,想必这便是晴贵人的儿子,万俟灵。
晴贵人还未醒来,南嘉鱼转头,怒极而笑,“好得很,你们主子在里头生死未卜,你们却让堂堂皇子亲自动手照料,自己在外头家长里短乱嚼舌根!好得很!来人!”她高声道,“把他二人带下去,拔了舌头,扔去华园!”
华园虽名字好听,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冷宫,专用于处理一些犯了大错的下人,二人听闻抖如糠筛,不停地叫着“娘娘饶命”,南嘉鱼不为所动,任由侍卫将三人拖了下去,“悠悠,你再去内务府拨三个人过来,就说是本宫说的,记着,家世清白些。”
“是,奴婢记着了。”悠悠点点头。
“你来作甚!你这个坏女人!”小男孩儿怒目而视,让南嘉鱼颇有些诧异。
“皇子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夭夭不服气道,“这些个下人不守本分,没照顾好你娘亲,我家娘娘替皇子殿下和贵人处理了,您反倒怪起我家娘娘的不是来了!”
“她就是个坏女人!我都听采铃姐姐说了,娘亲就是因为见了你,回来才一直流泪不止,说是要去寻人问个清楚,却传来投湖自尽的消息!定是你威胁我娘亲,或者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更或者,是你推我娘亲下水的!”小男孩儿恶狠狠地等着南嘉鱼。
南嘉鱼不怒反笑,“那你说说看,你娘亲,有什么是值得我威胁与她的?或者说,若是你娘亲投湖是我所为,我为何现在出现在这里,平白惹人猜忌?”
小男孩儿想了半天,憋红了一张小脸,他年纪好小,并不太明白宫中的一些黑暗面,他只听得宫人的各种抱怨,尤其是自嘉妃入宫以来,什么嘉贵人圣眷正浓,嘉贵人一舞动京城,嘉贵人有孕便晋了位份,一跃成为嘉妃。嘉妃娘娘落了胎,皇帝却仍是万般宠爱她。
而他的母亲,拼了命将他生下来,却仍是个贵人,不得圣宠,终日郁郁。他的那个姨母,自嘉妃进宫,便不止一次地找他娘亲,欲将他过继过去,他娘亲自是百般不愿,暗地里又吃了不少亏,日子也过地越发困难。
他曾经见过嘉妃出行,她坐在轿辇上,单手撑着鬓边,饰品虽不如皇后华贵大气,却别有一番滋味,她的眼睛很美,总是带着些猫一般的慵懒与高傲,似乎世间万物皆入不了她的眼。他们母子的一切不幸,似乎都因为嘉妃而起,加上下人的煽风点火,他对嘉妃半点好感也无,却恨不起来。
他确实说不出来,他们母子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那个高傲的女人与他们争夺。他娘亲唯一有的,便是他了,可是看起来,嘉妃更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他。
“你很孝顺。”南嘉鱼在床边坐下,轻轻帮万俟灵拢了拢掉落的发丝,“只是,不能愚孝。一个人的好坏,要自己去感受。”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不过,本宫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你没有弄错。”
万俟灵愣住了。
“咳咳……”晴贵人苍白着一张脸,缓缓睁开双眼,悠悠倒了杯茶上前,南嘉鱼亲自喂她喝下,“娘,娘娘……咳咳……”晴贵人一见到南嘉鱼,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娘亲不哭。”万俟灵心疼地为她擦眼泪,转眼又瞪了南嘉鱼一眼。
南嘉鱼却收起方才和颜悦色的模样,站了起来,“晴贵人,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本宫告诉你那件事,并非是想让你自戕,本宫真是后悔提醒你,真真是浪费唇舌。”她冷哼一声,看向晴贵人的眼神充满着嘲讽,深深刺痛了晴贵人。
“嫔妾有罪。”晴贵人吃力地坐起身。
“你没了娘亲,还有儿子,你不想着如何为你娘亲报仇,为你儿子谋后路,只想着一味地躲避,自我了结,自私自利之人,不足与谋,你且当本宫今日多管闲事,日后你是生是死,与本宫再无干系。”南嘉鱼冷着一张脸,拂袖欲走。
“娘娘请留步!”晴贵人想起身,却无力坐下,一阵猛烈地咳嗽。
“何事。”南嘉鱼并未回头。
“嫔妾……嫔妾并非想自裁!嫔妾是为人所害!请娘娘为嫔妾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