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纤将笛子握在手中,走近大门,几乎在门扇打开的一刹便惊呆。脸上仍挂着优雅大方的微笑,心中却是赞了千百遍。
想必,云月坊辉煌的背后,支撑着的还有它的老板娘吧,假如面前的人就是霓裳。她的妆还没有卸,眉梢入鬓,珠簪斜插。发丝上部梳成花状,下部分散开。妆容实在精致,将血红的唇,小巧的嘴,大而妖冶的眼睛都烘托得恰到好处。眼睛四周粉红色的眼影与火红的舞衣相映成趣,有如仙女下凡,让人直呼这尤物怎会来自人间。偏偏她又有一种清新冷艳的气质,在温和的笑意带动下,竟把妆容的妖媚感冲散几分。
“我本是觉得这曲‘远殇’本就具有的凄婉气就太重,不许用笛子伴奏,怕伤了来这里取乐的客人的心情。姑娘的一和却使她忧而不伤,实在让我惭愧。”眼前的人优雅微笑,话语大方。
绯纤正在失神,出于礼貌收回目光,但还是脱口而出:“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心下想着以这白皙的皮肤,生来妖冶的眼睛,即使不点脂粉,恐也是人间绝色了。
“姑娘的笛声也是人间仅有。我叫霓裳,请向里间坐。”她向绯纤微微颔首,在前带路。
其他舞女仍在各自练功,旁边穿着绿衣,蓝衣的女子却也一同前行。
绿衣女子只画了淡妆,同样生着大眼睛,与霓裳长得很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娇俏可爱。若说霓裳是坠入人间的仙子,她就是土生土长的蝶妖,正是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年纪。
蓝衣女子年纪则稍微长了一点,大概有二十七八岁了。但这也是因为她完全未施粉黛才会让绯纤看出。她也是冷艳型的美人,感觉是那种会主动与人疏离一点的人。可是她此刻也在同样饶有兴趣地打量绯纤,唇末微微翘起,料来也许冷淡一些,但打交道未必很难。
在里屋坐定,绿衣姑娘立刻伸出食指在脑边一晃,“我帮大家沏茶。”声音轻灵好听。然后几乎从座子上弹跳下来,快速走向一边的茶具,动作活泼可爱。
霓裳对她的背影笑笑,“舍妹羽衣,也是刚才抚琴的人,她很喜欢姑娘的笛声。”“我也觉得姑娘笛声空灵悦耳,我叫幽言,希望姑娘赐教。”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和一个世外高人碰巧学过几年才会有一些突破的。”绯纤有一点着急,她才不想先被人高看后被人看透嘲笑呢,低调是最高的境界。“我的名字是绯纤。绯是红色的那个绯,纤就是指渺小那个纤。小时候呢,我的朋友们很容易把我的名字写错,但其实很好记的,因为我娘取名的本意就是‘红色的小东西’那时她生我难产,我满身是血地爬出来,大概这就是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吧。你们可以叫我‘纤儿’。”绯纤丝毫没有展露忧伤,满眼含笑地讲完。娘已不在,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是快乐的,不可以难过。
霓裳、幽言都闻言微微一笑。
“纤儿的娘肯定很爱纤儿吧?”霓裳问道。
“嗯,可是我生下没几年她就去世了。不久前,先考也西游了。所以我想来投奔云月坊。别无他长,相貌也不尽人意,幸好少时曾学音乐,如今家道衰落,望坊主收留。”绯纤神色几分落寞,抱拳恳请。
正好羽衣带茶返回,听见绯纤的话急忙将茶壶放到桌子上,握住了绯纤的手。“纤儿你不要太难过,其实我和姐姐也是爹娘早逝,姐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看我们现在也过得很好。不管爹娘是否在世,他们最期望的都是我们幸福快乐,这是我姐常告诉我的,你也要谨记于心啊。只要你快乐,你爹娘在天上也是会笑的。”羽衣一脸淒伤,但也充满了真诚。
霓裳脸上也闪过一抹哀色。“是啊,纤儿,你且安心住下。云月坊的姑娘们多为孤女,也是无依无靠的人。何况你笛艺高超,就算不想留下我也会挽留的。”她脸上又化成一片和煦大方的笑容,看向幽言。
“愿与姑娘共同切磋学习,我是这里现在的笛师,有纤儿在这,求之不得。”幽言一脸笑意。
“正好纤儿也可为幽言分担一些工作,看幽言姐姐都被累瘦了不是?”霓裳打趣道。“对啊,我也想和纤儿多合奏听听是什么样的。”羽衣一脸的兴奋。
“今天先让幽言带纤儿熟悉一下,明日纤儿再决定为哪只舞吹笛吧。”霓裳欣然吩咐。
“好。”“好。”
简单听幽言描述了一下云月坊的工作,便发现果然悠闲。云月坊并非无节制地起舞,她们在上午下午各有一支舞,晚上两支。因为客人往往如潮涌至,所以银子并不难赚,妓人们也不会很累。以前幽言一个人吹笛子刚刚好,现在加上自己反而让两个人都格外闲。而霓裳却大方地让自己与她领相同的薪金,实在是很大的一笔情义。
想到自己连真面目也不肯给她们看,更何况她们个个美貌,多自己一个不多的样子,绯纤一下子后悔戴面具前来了。骑虎难下,难道相识不久就说我骗了你们吗?而且和莫离忧不清不楚的关系,恐怕根本会越抹越黑。只有等着了。
幸好莫离忧的面具就和真的脸皮一样,不但外人看不出来,而且自己戴久了也不会有异样。
趁着闲时,绯纤就拉着羽衣带自己在云都四处逛逛,虽然常常被羽衣嫌弃为村野姑娘,她也只是嘿嘿一笑而过。她和羽衣很投缘,在各有打算的云月坊中,这份友谊显得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