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将绯纤的手放入自己手中,绯纤嫩滑的皮肤和崔夫人因为练武采药而起了茧子的粗糙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你师父总算还是疼你的。当年你娘怀着你突然失踪,各批人马都在寻找她,没想到还是你师父捷足先登。其实当年云缭发现你后,我就想过去找你看看,可惜我这腿。。而且当时完全感应不到你的存在。”崔夫人低下头叹了口气,露出怅惘回忆的神色。“还好我们都知道,徐幽这家伙虽然半句话都不爱多理人的样子,却是个绝对不会做事出格的人。就算天下人都被迫做一件有负良心的事,莫离忧的掌门也不会背弃原则,这是夜祖给天下人永远的承诺。”崔夫人说到夜祖时,脸上情不自禁现出温柔的微笑,就像一朵昙花忽然开放,让人追思她年轻时绝代佳人的样子。
绯纤在莫离忧的典籍中读到过,夜氏族人称呼夜弄阴为夜祖。表示她们对夜弄阴生前英勇事迹的追念。
“这趣草阁,难道是.?”绯纤讶异抬头。
崔夫人脸上显现出赞赏,“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趣草阁历代主人都是长女,因为我们是夜氏一族右护法的后人。你师父可曾告诉你,你是谁吗?”
绯纤茫然摇头。她没有做任何猜想,她知道崔夫人会告诉她。而且,莫离忧的基本信仰就是“天命恒常”,下山的半年她几乎日日思量这四个字,如今只觉得是天下至理。
“你不好奇我将告诉你什么吗?”崔夫人问道。
“有得必有失,得亦是失,失即是得。古人绝不吾欺。”绯纤脸上是淡淡笑意。现在她已经不紧张了。
崔夫人回头看了墨痕一眼,点点头,眼底赞赏更浓。
“我虽然和他关系不怎么样,他教徒弟的本领倒是不得不赞一声。”崔夫人道。
绯纤道:“师父的确很用心教我,可是他却始终不肯传我莫离忧的武功,我至今不知自己算不算莫离忧的门人。”绯纤的眸光顷刻之间就黯淡了。
“那老家伙,不管有什么打算都不会和别人说的。他总要把东西都烂在肚子里带到地下去才好。”崔夫人嗔骂一句,握紧了绯纤的手,“你可知道你是夜氏的嫡女?是夜祖的后代?”
绯纤不禁睁大眼睛。她只想到自己也是也是夜氏一员,却不知如此。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绯纤目光闪动,“我曾经在莫离忧典籍中看到夜,夜祖的女儿身体出现问题,她于是带女儿离开皇宫。那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也是这个原因吗?可是这是在下山后才出现的症状啊。”这些都很容易联想,只是她从来不愿意去想这些。所以问过几个郎中没有治好后,她就不再管自己的身体。
墨痕点了点头。崔夫人却只是看了绯纤一眼,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绯纤心下已了然。如果当年和娘失去联系的她们可以看出自己病因,那么自己日后也一定会找出答案。她们不愿说,又何必问。
灯光渐渐变暗,三个人的说话声也慢慢静下去。月上中天时,屋子里只剩下绯纤一个人。她的心中好像平平静静的,那些由崔夫人诉说的往事都离她好遥远了,但是故事缺了一块又一块,真正重要的东西仿佛仍是在面纱背后。
绯纤美目注视向远方的月亮,她的心里澄明得可怕。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却又好像什么都在想,完全无法入眠。
这一夜,终还是睡下,居然梦见岳云缭,但也只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梦罢了。她却在梦去后很快醒来,窗外星光还很浓,仍是在夜中,外面却好像比屋里还要明亮。只有半夜惊醒的人才会看到这种奇异的夜间景色。
她并不是惊醒,梦中只是朋友间的普通交往而已。醒来却是不自主地想起墨痕讲述的自己和岳云缭相识相遇的故事,自然是岳云缭先告诉了她的那部分。
原来岳云缭是自己的师兄,或者按入师门顺序是师弟。自己和他都不是师父真正意义的徒弟,自己学文,他学武。琴棋书画倒是常常一起玩的。自己刚到莫离忧时还是五岁,那年师父知道自己初失了母亲,所以格外关切。而六岁开始就不记得师父不看护自己时在做什么了,原来竟是因为岳云缭也来到了后崖。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自己十四岁,也就是碧霞来临之前。原来记忆中后崖只有自己一人的孤苦伶仃的日子其实是不存在太久的。只不过美好的有人陪伴的时光都被记忆冲刷掉了而已。那时候他每年会有六个月待在后崖与自己朝夕相处,足足相识八年,可是自己如今却毫无记忆。绯纤轻轻叹气,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记性太差了吗?记性怎么会这么差呢?绯纤思来想去,直到想的胸口闷闷的,依然没有任何印象。当听别人描述一件事,经历过的人最少也该记起些影子的。可是记忆中却是连模糊都没有。
这次绯纤都不知道纠结到了多晚,甚至都以为会一夜不睡了,早上居然发现自己醒来。
她正惊奇自己醒来后没有困,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岳云缭坐在远一点的桌子旁品茗,此刻向她举了举杯子,桌上还放着一些饭菜。岳云缭一脸看到别人出丑的坏笑。
绯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昨晚崔夫人坚持要看她长得有多像她娘,所以她就摘掉了面具。岳云缭这是什么表情嘛,难道自己脸长丑了吗还是被画上什么东西了?
“大早上的你怎么闯人家闺房?就算师兄妹也没有这么亲吧?”绯纤一脸气愤。其实她穿着衣服,闯进来也没什么事的,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是他不对!
岳云缭好整以暇,又嘬了一口茶水,“你真是好意思说话。大早上我当然不会进来,但是下午总可以进的吧?”
什,他说什么?
绯纤望了一眼窗外,明明只是中午的样子嘛。
“开午饭了是吗?”绯纤穿好鞋,看着桌上的饭菜问。而自己却中途折向了梳妆台,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没有什么问题,还是一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呢。
身后悠悠的声音传来,“朵姨已经招待我用过饭,全府只有你在睡。朵姨说你可能昨晚都睡不着,让我不要来吵你。我就陪她们聊了会天,然后才带饭菜过来,又喝了好久的茶。你现在觉得如何?”
“朵姨对我真好。”得了好就要卖乖。此时绯纤已经简单梳好了头发。
坐过来一摸碗,还是热的。“你也没有来多久嘛。”绯纤仰头笑得像只发现了别人秘密的小猫,原本就长得出色的脸异常可爱。她算了算,岳云缭和自己相识的日子比风师兄还长,而且看他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管他是什么王爷,反正是不怕了。
虽然也剩下一点记不得的尴尬,但人家都不记得了,自己着个什么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