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疯子,今天吃枪药了?”杭飞扬不知道郑凯风这是抽的哪阵风,正不明所以,郑凯风的手机屏幕却又亮起,仍旧是微信的推送提醒。他拿上手,冲甲板上喊:“哎,疯子,有个叫什么江暖的给你发了条微信,说——以后别再见了。这……”
他的话没说完,郑凯风已经黑着脸带着一阵风冲进来,恶狠狠地夺去手机,又快步走出包间,大力一掷,就将手机扔进了河里。
这倒是吓了杭飞扬一跳,他回过神来就一迭声地嚷嚷:“哎哎,怎么个意思,你哪来那么大火气!”却见郑凯风撑在甲板的围栏上头也不回,又点起了一支烟。
乾琨半晌没开口,此时却说:“别管他,让他自己待着。上周青岛有游艇展,我爹发我谈项目去。我跟季冰块刚到没一会就看郑疯子领着一冷美人正跟那逛呢。冷美人一眼看见季冰块脸都黑了,我看季冰块脸色也不大好。当天晚上他没打招呼就回北京了,把我一个人撂那。”
杭飞扬这会儿早没了惊愕,又开始嬉皮笑脸:“嚯,我说呢,又是女人的事。季冰块难得啊,居然能跟这种事扯上关系,哪天见着可得好好逗逗。”
乾琨向茶宠上润了些茶,又说:“最近怕是够呛。比利时跟咱这有个联合项目,冰块他们家老头把他连带天野都给发配去了。多方合作的项目,没有大半年一准下不来。”
杭飞扬幸灾乐祸道:“哈,让天野跟着他哥,不得憋死,他们家老头可真够狠的。”
几个人正说话,却听包间外面敲门声响起,原来是“浅海”的人看到常轩停在外面的车上有灰,来问要不要清洗。
常轩心里装着别的事,一开始听到还转不过弯来。主要因为他车子的日常养护都是文助理把关,根本不可能疏于管理到有灰的地步。半晌后他才想起自己开的是安好的那辆能种花的“老爷车”,没说什么,就把车遥控器递过去,尽管让他们安排。那人接了钥匙就走了。
乾琨却不经意瞥见遥控器上的盾牌,心中一动,就问:“你车又换回去了?”
常轩坐到桌边,拿了杯茶喝:“没有,今儿那辆限号,这辆安好的。”
乾坤闻言倒是没有惊讶,只是问:“就她一直放地库里那辆?”
“嗯。”
乾琨若有所思,忽然说道:“这么明显的事,你真看不出来?她万年不开车的主儿,怎么就得买辆车,还非得买辆跟你大学那会开的一模一样的。”
不等常轩回答,杭飞扬就扯着嘴角,阴阳怪气地接茬:“为了睹物思人呗,真笨,这都看不出来。”
这倒把常轩说愣了,他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一层,或者说,是他不敢在安好身上自作多情。他苦笑着摇摇头说:“赶巧了吧。”
杭飞扬“哼”了一声,在旁边鄙夷不已:“你有情我有意,真不知道你们俩作的是哪出!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你俩都是绿茶……什么什么。”
几个人本打算吃过晚饭再散,结果菜上到一半,文助理来了电话,有些惶恐地跟常轩汇报说,老佛爷上午见了安好。常轩当场就有些急,眉头都拧成了一个。乾琨很少见常轩这样急火攻心,连向来被他礼遇有加的文助理都挨了数落。
乾琨想起上初中的时候放暑假,那年常轩常辙的外公外婆还健在,几个皮猴样的男孩子一同被送到二老南方的老宅里立规矩,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常轩外公军旅出身,是当年有名的儒将,因而特别注重培养男孩子内在的沉稳坚韧。老人看几个孩子定不下神来、只顾一味地上蹿下跳,终于下了铁命令让他们练字学棋。字是毛笔字,棋是围棋,每天两样学下来总要花出整个上午的功夫。这般月余地打磨下来,本来就听话的常辙变得不苟言笑,而调皮得出圈儿的常轩和乾琨则变得云淡风轻起来。那时,常轩他外婆都笑说:“单看脾气秉性,小轩和小琨倒活像是亲兄弟。”
可是年复一年的相处下来,乾琨心里却越来越清楚,他和常轩的云淡风轻可当真不同。他的云淡风轻是因为什么都有胆子握在手里,而常轩的云淡风轻却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前年春末,事务所派安好去高雄开两岸交流座谈会。会议结束后,台湾那边的接待公司陪着安好连同大陆其他城市来的赴会代表同游高雄。一天傍晚到海边游览,台湾地陪很郑重地叮嘱大家,游玩拍照的时候千万不要离海岸太近,远远地观赏就好,又解释说这个月份正是“疯狗浪”盛行的季节,那个东西很突如其来又很危险,一旦遇到,九CD会遭祸。那是安好第一次听到“疯狗浪”这个名词,起初只觉得搞笑,后来闲的没事上网百度,才知道“疯狗浪”夺人性命于瞬间的威力。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卷来一阵长浪,而后猝然离去,携裹着人命,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活像安好的人生:平静,骤起,急退,再平静。看似开头与末尾全然相同,可多了中间的两个步骤,一切已经注定会发生质的改变。
晚上的时候,安好依旧去健身房运动。这家健身房她已经光顾了三年,最大的吸引住她的优势就是“地广人稀”,即使到了下午六点钟过后的黄金时段,也不会有大批的上班族涌进来。常常是偌大的训练场中只有她一个人在挥汗如雨,简直是包场的待遇。徐蓁总鄙视说:“去练的那么辛苦,连个能饱眼福的型男都没有,有什么意思。”可是安好却乐在其中,毕竟她图的就是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