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宛眉回过神的时候,他们的队伍竟然已经快到掖城的城门了,宛眉透过半透明的纱帘向外看,城门前站岗的士兵比平时多了一倍。
还有,还有她当时骑着小青一跃而过的那个围栏,乖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高约丈余的巨大栅栏门?
为了方便过关的行人与车辆的通行,这栅栏门也开了一个窄窄的角门,稍微大一点的马车都是勉勉强强的才得以通过,再大一些的譬如慕容琛的这辆马车,貌似根本无法通过。
“下车,下车,接受检查!”几个官员模样的人拦住慕容琛的这队人马:“将军有令,无论通关者官居何位,一律下车检查。”
宛眉吐吐舌头,看来逃不过下车检查的命运了,不过好在这些官员中并没有认识她的人,下车就下车……
七手八脚的跳下车,宛眉自己都发觉站在一堆轻纱负面的胡装女子当中间儿格格不入,犹豫了一下,站在了慕容深的身后,借他高大伟岸的身影挡住刺目的阳光。
好在慕容琛一行是以国使的身份递上文书,守城官员到还客气,大手一挥,整个木栅栏门都被推开,慕容琛的马车以及随从才得以鱼贯而入。
慕容琛望着马车驶入城门,然后习惯的转过头寻找宛眉娇小的身影。
可是,刚刚还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子,竟然转眼间不见了踪影,奇怪啊,刚刚还在的。
宛眉躲在城墙边的凹陷处,身前是一辆装满稻草的大马车,她望着慕容琛四处张望着寻找她,然后又抓住守城门的官员比比划划的询问,所有的人都对他的询问摇头。
确实,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着普通布衣胡服的小女子哪有那么引人注目啦?宛眉望着他们最后终于放弃寻找,慕容琛略显失落的跨上斛律给他牵来的马匹,进城。
进城,掖城是边关,这通关的规矩是有通关文书,或者,住在掖城方圆百里的百姓,也可以凭着每村分发的腰牌出入。
总之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是无法进入城里的,宛眉焦躁的在原地打转儿,刚刚她还庆幸收成的士兵还有官员不认识她,现在她巴不得有认识的人出现。
唉……
宛眉擦擦汗,抱怨着这倒霉的酷热天气,怎么办呢?难道她就只有蹲在原地等着遇到熟人,或者……
她抬头望望眼前的干草车,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干草车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隐蔽场所吗?马车蠕动了,等了这么许久,终于要轮到这辆马车进城了,而宛眉,早已经不顾公主的形象,快手快脚的钻入了马车上的草堆里。
真是不钻不知道,一钻吓一跳,这这这草堆里面似乎也不仅仅是草啊,里面满满的都是将近半人高的酒坛……
凭着她的身材娇小,宛眉躲在了酒坛中间,既通风又凉快,惬意啊。
看来这运私酒的马车一定是给了收成的士兵好处,根本就没人来对这马车例行检查。
放行!
骨碌碌的马车轻而易举的进了城,然后穿街走巷,停也不停的穿过了大半个城。
正当宛眉纳闷儿这马车将开往何方的时候,马车突然嘎然停住了。
“来了?”一个沉静清冷的男声。
“嗯,”又是一个低沉嘶哑的嗓音:“主公交代,这是加了料的红高粱烧刀子,专供响月楼的。”
“明白明白……”冷冽的男声说:“赶进后院里去吧。”
嗳?等等……
宛眉突然回过神,响月楼?那不是城中最大的……妓院……
确切的说,响月楼是城中的军妓院,所谓军妓,也并不像是一般人理解上的那种声色犬马的场所。
响月楼里面的姑娘,可是一个个都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最不济也是知书达理的乡绅家的女儿,这些姑娘,本来一出生就是衔着银汤匙或者是金汤匙的富家小姐,那一个不曾是锦衣玉食的养着?
可是命运多舛,这些如花一样的美眷们,本来与世无争的养在深闺人不知,但是却可能由于种种原因,被罚没入籍,发配到边关来做军妓。
这些女子的父兄,本是当朝或者是前朝的高官、厚爵,在这些年的政治倾轧之中,这些人或是在官场中无法独善其身,或是被宵小陷害,或是错估了形势。
总之,父兄的错误最终竟然要落到弱女子的肩膀上承担,实在是不公平。
这些被充作军妓的女子们,并不象是民间的妓女一般,敞开门做皮肉生意,若果大家理解错了,可不怪我哦。
确切的说,“军妓”这个词的代名词套句现在流行的名词,几乎等同于“伴游女朗”吧?
这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女人,被强迫着打扮得花枝招展、顾曳生姿,只为了一件事——帮助安抚边关将士的心灵与……肉体。
安抚心灵倒是没啥,可是肉体?
宛眉恶寒,她突然想起自己无意间在公主府的庭院角落闲坐的时候,几个路过的低阶军官提起响月楼:
“醉卧美人膝!醉卧美人膝……”然后几人就相视哈哈大笑。
响月楼?
乖乖,她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可怜境地?
马车停下了,并没有预期中的仆人前来卸车,似乎所有的人都遗忘了这一隅还有一辆满载着酒的马车,宛眉等了又等,终于沉不住气溜下了车。
那是一间不大的院落,虽然破败但是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宛眉绕这马车,冲院子里唯一的一栋厢房不住地张望,没人,要不要破门而入呢?
毕竟和这拉车的劣马呆在一块儿并有什么好玩的,她小心翼翼的挪步向那间厢房走,一边走还一边的犹豫。
房门很轻易的被推开,室内有一股淡淡的灰尘的味道……
继续向里面走,穿过一间有一间门,这间屋子很大啊?为什么还没有走到尽头?
满室的灰尘以及破败的家具,她更可以肯定这里面似乎有猫腻,不然仅仅是一家军妓院,也不会有这么气派的院落和如此讲究的摆设。
越往里面走,那种阴森的空气越恐怖,隐隐的,那重重的房门,那重重的隐于轻纱后面的世界……似乎渐渐在他眼前展露……
水声……轻轻的撩水声……
氤氲之中,她仿若闯入一间雾气缭绕的浴室,若隐若现的轻纱飘荡,诡异的气氛萦绕。
“姑娘!”
耳后突然传来的一声似叹气一般的轻语,令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姑娘跑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一双柔软温暖的手从她身后伸出,缓缓地搂住她僵硬的身子:“快,我们尽快沐浴更衣。”
“做……做什么?”宛眉不知在哪里找到的声音,本想抗议,却最终哆哆嗦嗦地说出这么一句。
“姑娘忘了?沐浴更衣啊,你忘了……今晚,宇文将军要来看你?”
宛眉惊讶的回头,她这回头的速度似乎太快,差一点儿就磕到身后那个女人的下巴。
身后站着一名身着锦绣华服的妇人,她在看到宛眉的样子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撼动分毫,“没想到……你长得还不赖。”
而宛眉早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那名妇人拍拍手,屏风后面鱼贯而出六名年轻的侍女。
“好生给这位姑娘伺候着!”那妇人又拍拍手:“今晚一定要她引起宇文将军的注意。”
还没等宛眉表示反对,一块儿晶莹的玉牌就被塞到了她的手中,宛眉皱着眉瞟了一眼,上面写着:“掌控天下事,醉卧美人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