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木的花开富贵拔步床角悬挂着八角琉璃宫灯在夜色里发着昏黄的光,剪春趴在离床不远的矮榻上,一手支着腮,一手隔着衣服掐着大腿!
她不敢睡去!虽然真的很困!
良久,杨妃色的纱帐里有了动静!
剪春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犹豫了一下,隔着纱帐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二姑娘!”
没有人应她!
剪春吃不准,又轻声唤了一声:“二姑娘?”
声落,只听纱帐里面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剪春一愣,二姑娘如今不过年十二的年纪,素来养尊处优,就算偶有不满发顿脾气也就过了,怎的这叹息声听着竟氏如此老成,好似有万千心事一般?
剪春有些忐忑,心下思討着,柔声询问苏令妩:“二姑娘,可是醒了?”
里头传来一声“嗯”算是应答!
这一问一答,屋里的气氛就好多了!
剪春心下一松,就含笑着要撩开纱帐,服侍着苏令妩起床!
不想,手刚触及纱帐,里头的苏令妩就开口阻了她:“我身上出了汗不舒服,你且先去厨房打了热水来……”
剪春忙道:“出了汗就好了!奴婢先服侍姑娘换身衣服再去打水……这样舒服些……”
“不用!你快去打水去吧!”
剪春微怔!
沈嬷嬷临走时交代过她要守着二姑娘,可二姑娘提前醒来,桃花坞里的丫鬟婆子又不知道押在哪里受罚,自己若走开,屋里岂不是只剩下二姑娘一人!
剪春就有些犹豫!
纱帐里头的苏令妩见剪春没有动,就嘟哝一声:“剪春,你怎么还不去?我身上湿透了,不舒服!”
剪春隔着帐子跟苏令妩告别:“二姑娘,你有什么想吃的,也一并告诉奴婢!厨房里一直有人当值着,就是为着二姑娘醒来肚子饿了!”
里头有人轻声回答:“你随意选些清淡的送来吧!”
剪春不再说话,退了去!
外面屋檐下挂着四盏八角琉璃彩穗宫灯,发出柔和的光线!屋檐下一溜站着七八个面生的丫鬟媳妇!
剪春心中知晓是跟随平国公夫人来的下人,也不敢多瞧,小心翼翼的冲着那为首的人打了个招呼。
“姑娘,要用热水!我去厨房传话!”
那为首的人颔首微笑,声音悦耳:“剪春姑娘,慢走!”
冷风穿衣而过,剪春忙夹紧了胳膊,再望一望屋檐下的那些人,个个脊背挺的直直,丝毫不畏惧春寒!
苏府和平国公府到底是不一样的!
剪春走后,苏令妩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适才,她又做梦了!
梦到了她与李君修浑身赤luo的被丫鬟发现,最先冲进来的是长姐苏令婉的奶娘潘氏,她一面大声的掩面哭泣一面质问:“二姑娘……二姑娘……你怎么这么做,对得起大姑娘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你未来的姐夫?”
潘氏凄惨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众人,有人往床上扔了衣服!
她浑身发抖的捡起来,躲在被子里摸索着穿!
泪眼婆娑中,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她耳旁小声的说:“你别怕,有我呢!”
那声音很小,她听到了,可是竟然长姐也听到了!
长姐苏令婉面色惊讶,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她,指着李君修,声音颤抖的好似没有力气说话!
“你!你!你们……”
离她近的那个男声又出现了!
他声音平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夜里喝醉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长姐苏令婉就蹲下身子捂着脸哭起来!
隔了人群,苏令妩小心翼翼的抬头,瞧见长姐苏令婉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张口,喉咙火辣辣的疼,声音也嘶哑的不行!
她无力的哭着解释
“阿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怎么可能有?她打小就知道,母亲为长姐苏令婉定下一门好亲,男方是余杭李家长房的宗子,少有才名,她得知的时候还满心的为长姐感到开心!后来,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长姐的孝守了一回又一回!
她眼睁睁的瞧着长姐从水灵灵的夏日蜜桃熬成清瘦的秋梨!
而她尚未及笄,就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提亲!她的继母穆清竹以她年龄小为理由婉拒了很多家!
拜苏府乱哄哄没规矩所赐,有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比如来提亲的人家里有镇南候府家的嫡次子,武威候府的世子,荣国公二房的嫡出三少爷……
尤其是苏府二房的四少爷偷偷找人画了一幅她的画像,有人千金买去后,她算是艳名远播!据说镇南侯家原本已定亲的世子更是在外对人公开放出混账之言。
“若得苏氏阿妩,世子之位不要也罢!”
而最终,平国公夫人沈氏临死前,到底为苏令妩定下一门亲,男方是平国公夫人嫡亲的娘家兄弟新任定南候的嫡子!定南候夫人已放了准言:只等孝期一过,苏府大姑娘苏令婉出嫁后,就着手苏令妩与定南候嫡子的亲事!
那个节骨眼上,还未出孝,幼弟苏景迟又病的昏迷不醒!她怎么可能?怎么会和李君修苟且?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与准姐夫李君修苟且,又怎么会让丫鬟发现?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怎么连中三元的父亲任凭她怎么苦苦哀求怎么解释都始终黑着脸,冷漠而决绝的不信她?
众人更是无一人信她!
他们都不信她!甚至一个还她清白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让她死!
“你去死吧!”
“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
“荡妇!荡妇……”
“难怪人说长的过美的女人沾不得,原来是个**……连自己姐夫都睡……真真不要脸……”
苏令妩伏在大迎枕上,哭的不省人事!
等剪春回来,就发现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的苏令妩,吓了一跳!
苏令妩不说话,只示意剪春为她梳洗!
一番梳洗后,苏令妩换了一身鹅黄色绣绿叶的衣衫,坐在床上,素着一张脸!皮肤白腻细润,隐隐还泛着粉色!散着发,剪春在后拿着雕花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的为苏令妩梳着发,主仆两个都不说话!
书房里,沈氏端坐在黄梨木书案前,纤细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书案!
沈嬷嬷垂首立一旁!
“那王文轩挨打与娇娇有何干系?怎的,会偷偷带了个男人跑到娇娇的闺房?他这是要干什么?毁娇娇的闺誉?可娇娇眼下还只是个孩子,外人就算知晓了,也不过一句小孩子嘛就过去了……”沈氏细长的手指敲打着长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