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树影晃动;灌木丛中,时不时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秀儿?”柳绮韵虚弱的轻唤声,在羊肠空荡的暗道中激起回响。
“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秀儿忧心忡忡的看着斜靠在自己臂弯中的柳绮韵,而后者越发苍白的脸色,让她紧皱秀眉。
“我们,这是在哪里?”柳绮韵茫然的看了看领头的程封,又转眼看向身后的铁木齐,美眸一惊,柳眉紧蹙,“将军,你……”
铁木齐扬唇,回以淡然一笑,“别担心,程大夫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
真的如他所说,没什么大碍?那他眉宇间的隐忍,该作何解释?就算被木铎搀扶着也依然步伐不稳的身体,又该作何解释?只是……
柳绮韵暗叹于心,转过眼,不想被他人瞧见她已然氤氲的眼眸。
就算她心知肚明能如何?就算他解释了又能如何?
她能改变他为她负伤的事实吗?
她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能够当作自己从未嫁入过蔺家,从未出入过皇宫,也从未远离过家乡,更没有莫名遭人追杀,以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天涯逃命的境地?
她可以想象一切就如同还在柳府时一样,环境清幽雅静,生活备受宠爱?
“怎么了,小姐?”
似没听到秀儿的轻唤,柳绮韵自嘲的扬起唇角,若是她罪孽深重,又何故牵连到他人?是想将她的歉疚延续到下辈子吗?老天是要让她永生永世都活在内疚与歉意中吗?
“小姐?”得不到她的回应,秀儿不禁心慌,轻唤也变成了惊呼。
“嘘!”程封迅速转身,右手食指贴近双唇,示意她安静,随即,压低声音解释,“这里原本是密室,是暂避之用,所以通风口尤其多,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大家还是尽量不要制造出太大的声响。”
“密室?”
一行人不禁怀疑的环顾起四周,暂避的密室不该是食物、水源、床铺一应俱全的吗?而就他们眼光所能及的地方,不管怎么看就怎么像一条暗黑潮湿的通道,会是适合暂居的密室?
对于一双双怀疑的眼神,程封只是捋须淡笑回之。
“请恕铁某无知,程大夫的意思是我们要暂时避在此吗?”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一怔,就算没有别的方法,这种阴暗潮湿且又缺水缺粮的地方,他们安然无恙都受不了,两个重伤之人又要如何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呢?
程封依旧捋须,淡笑不语,只是,他扬起的手,握住挂在墙壁上散发出微弱灯光的火盆架,轻轻一转,一声闷响自众人身侧传来,随即,便见一道石门在墙壁上慢慢旋转开来。
众人一时怔愣,想不到这丝毫引不起注意的潮湿墙壁竟还暗藏着如此的玄机。
“各位,请。”站在门边的程封,略微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着好奇,期待,空手的木德取下墙壁上的一支火把,率先进入了这道神秘的石门。
先前的通道阴暗潮湿,还时不时有觉寒风吹过;而石门后的通道,越往前走,光线越好,道路越渐平坦清晰,尤其,还越加感觉暖意充盈着四周。
正当众人四下张望,对这一变化惊诧不已之时,走在前头的木德却倏然停下了脚步,这让紧随其后的秀儿与柳绮韵险些撞上他的背脊。
“怎么了?”秀儿扶着柳绮韵绕到他身侧,打算问个究竟。
“这,这……”说话向来流畅如水的木德,看着眼前装设稍显富丽的小宅,也不禁口拙,“这,这,你确定我们还在地下密道吗?”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双眼圆睁的秀儿直接打断了木德的断断续续。
眼睛所及之处,虽面积不广,但她相信,这所谓的‘密室’暂避处绝非只是眼前这道檀木雕花的别致门扉而已。
这,
究竟是何地?
而他,
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柳绮韵蹙眉,审视的眼神毫不客气的看向站在一旁哂笑的程封,心中疑顿遽然加深。
他究竟是谁?救他们究竟是何原因?不会又如之前的奴耳覃,先来个热情的款待,然后再……
天哪!
她不敢想象,依现在的形势,他若真是意图不良,那他们根本毫不招架之力,况且,他将他们带入此地,根本就等于是瓮中捉鳖,易如反掌。
“柳姑娘勿需担心,若非万不得已,我程某也不会带你们来此地。”
她眼中的防备实在太过明显,教人看不出也难,只是,这可是他程封为自己所准备的藏身之处,若不是当时情势太过紧急,他才不会自爆这一密室。
“你……”
“如此看来,程大夫那般精湛的医术倒也就不足为奇了。”铁木齐打断柳绮韵欲问的话语,毫不掩饰的赞赏的眼神看向程封。
端看这一路过来的精心设计与眼前的典雅的布置,便可知他才智能力非比寻常;而且,他相信,他们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况且,他医术高明,兴许可以一解韵儿身上的寒毒。
那么,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将军!”
“韵儿,程大夫这一设计,难道不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吗?”铁木齐含笑转向柳绮韵,看着她眼底的焦急与不安,手竟然头一次情不自禁的抚向她的眉心。
“将军,”柳绮韵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碰触,“若将军认为无碍,那么韵儿相信便是。”
铁木齐愣愣的看着低垂的脑袋,忘了回应,更忘了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
“额,欢迎各位来到寒舍,请随我进屋。”程封打破沉默,推门进屋。
她躲开了!
她竟然躲开了他毫无意识下的碰触!
这,
是否代表着他永远没有机会?
就算他们同患难,共生死,他也还是不能驻进她的心房吗?
终究,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她的患难之交吗?
铁木齐自嘲的瘪了瘪嘴,似无奈的叹息,“进去吧。”语毕,示意木铎扶他进屋。
看着他趔趄的背影,柳绮韵不由暗叹于心,
她似乎总是在伤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