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巅,向阳一面,在太阳初露头的时候,便可看见灵蛇草生长的位置。
蔺少柽低首俯视着眼下这万丈峡谷,心中默默念着神医的话。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大哥,确定是这里了吗?”
站在他旁边的蔺少毅轻声询问,一双浓眉纠结得犹如麻花。
他们几个内力虽深厚、功夫虽了得,但登上这雪峰山顶也是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可想而知,眼前这黑不见底的深渊何止万丈。
“恩。”蔺少柽轻应一声,抬眼,静静的望着渐露肚白的天际。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现了!
再过一会儿,他便可知灵蛇草所在之地了!
然后,
他的韵儿就不必再为寒毒而受苦了!
一思及柳绮韵今后会健健康康的生活,蔺少柽便会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只是、、、、
黎明前的风很凉,却让人头脑越加的清醒。
而程神医的话语也在此时窜进了他的脑海。
“你可想清楚了!这灵蛇草不仅难找,还很难采,尤其还不一定就是解药。”
“无论有没有效果,我都要试一试。”蔺少柽果断的说。
“即使代价是要你付出性命,你也要试?”
付出性命?
只怕韵儿付出的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他蔺少柽又且能输给心爱的人呢?
“即使是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没错!
为了她,即使让他自行了断,他也不会轻皱一下眉头。
所以,韵儿,
不管有多困难,不管有多危险,也不管灵蛇草是否具有解寒毒的药效,我也势必要试一试。
你可要安心的等我回去呀!
太阳的金边缓缓的映射出来,在天际形成一道绚丽的光环。
“大哥,快看快看,太阳!”蔺少杰指着天边,即兴奋又紧张的呼喊。
“笨蛋!”蔺少毅没好气的啜道,“你以前没见过太阳吗?”
蔺少杰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放下手来。
“呵,”蔺少毅单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怀恋,“你现在这种表情,可是唤起了二哥我儿时的记忆呀。”
想不到一晃过了快二十年,而这二十年来,他们三兄弟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若不是因为大嫂的缘故,他们三兄弟还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如此相聚?
哎,过了这一次,下一次的相聚又将在何时呢?
蔺少毅不自觉的转眼看了看蔺少柽,
会不会就要等到下辈子了?
蔺少毅一怔,为自己突来的无聊想法。
“呸呸呸。”
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没头没脑的念头?下辈子?呵,他们三兄弟正值壮年,有的是机会相聚,有的是时间相聚,怎么会等到下辈子呢?
“呸呸。”蔺少毅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一边又忍不住吐霉气。
“二哥,你怎么了?”蔺少杰皱眉看着突然怪举的二哥。
“呃?”蔺少毅讪笑着收回手,搔着后脑勺,连说,“没事没事!”
“那你、、、、”
“嘴巴突然进沙了。”
嘴巴进沙?冰天雪地里,哪来的沙?
蔺少杰张嘴本欲追问,然蔺少柽沉静的话打断了他。
“太阳快出现了!”
听他这么一说,蔺少毅、蔺少杰,以及带路的铁木齐不禁望向天边,果见太阳一点一点的露出头来。
“找到了!”
“在那里!”
两种声音同时说道,两种声音却截然不同。
蔺少杰兴奋的指着半山腰处一块绿地惊呼,而蔺少柽则是淡淡的陈述。
“想不到这雪峰山腰竟还有那般葱郁的一块绿地。”铁木齐惊叹。
这雪峰山是他们草原最高的山脉,寒风凛冽,常年积雪,若是没有太过亮眼的光线,是怎么也不会看出这白茫茫中还藏着一块绿地。
呵,
神医果然是神医!
“大哥,真的只能你下去吗?我们不能一同下去吗?”蔺少杰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之前程神医已经交代过缘由,但他还是不死心。
“多一个人找总好过一个人吧?”
“神医不是说过了吗,此行必须由我一人来。”
蔺少柽一边说,一边自衣袖里掏出玉淩沛给得驱蛇药粉,将周身涂了个遍。
“可是、、、、”
“没有可是!”
原本还轻声应答的蔺少柽倏然强硬的拒绝。
“少杰,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但是,这一次,必须由大哥自己亲力亲为,否则灵蛇草是不会自动献身的。”说着说着,蔺少柽不禁放软了语气,“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灵蛇草还得需要你们带回去。”
他不是不担心,只是,万事没有个定数。况且,采取灵蛇草是何等的危险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不能明知有危险,还要让自己的弟弟陪同前去。
“好啦好啦。”蔺少毅拍了拍三弟的肩,笑哈哈的说,“放心吧,大哥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大哥一定会带着灵蛇草平安回来的,对吧?”最后一句,他是看着蔺少柽说的,只为,
求得一句保证,
哪怕,
只是微不足道的言语。
“恩。”
蔺少柽朝他慎重的点了点头,弯腰,捡起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往腰际一绑,再牢牢的打了两个系,这才抬起头,分别看了眼两个弟弟,又看了看铁木齐。
“那就麻烦各位了。”
昏黄的烛光,静静的卧房,就算门窗紧闭,也照样能清楚听见屋外寒风的呼呼声。
柳善雄靠坐在床头,单手扶起气若游丝的女儿,一手接过秀儿递上的药碗。
一股浓浓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原本昏睡的柳绮韵幽幽的转醒,“这是?”
盯着凑到嘴边的黑乎乎的浓汤,她满眼疑问。
“这是神医配合灵蛇草熬制的解药,乖女儿,快趁热喝下去。”说着的同时,柳善雄又将药碗凑近了些,诱哄着她喝下,“喝了病就好了。”
灵蛇草?
柳绮韵虚弱的抬眼,一一看过房内的每一个人,但是、、、、
“他呢?”
“谁?”柳善雄装傻,而站在一旁的每个人,面色瞬间惨白。
“爹爹,你知道我在说谁。”
她能清楚的感到爹爹突然僵硬的身体。
大家都在,为何独独缺了他?
柳绮韵没来由的一个寒颤,莫非是、、、、
“他人呢?”柳绮韵焦急的转身抓住柳善雄的衣袖,“他人呢?爹爹,告诉我,他,他,他,他是不是、、、、”
说着说着,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连问他他是不是出事了的勇气也没有。
“韵儿,乖,别哭!”柳善雄将药碗递给秀儿,心疼的搂过她颤抖不已的身子。
“呜呜、、、、”柳绮韵靠在父亲的肩头,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他该呆在她的床头的不是吗?
他该等着她醒来的不是吗?
他该亲自喂她喝药的不是吗?
可?
现在他人呢?
他不是承诺要一直陪着她的吗?他不是答应过她,不能强求,只要平平安安的回到她身边的吗?
为何?
他们好不容易才确定彼此的心,他怎么舍得放下她不管?他怎么忍心?
“呜呜、、、、”越想,心中越害怕、越难受,哭的也就越加伤心。
她不应该哭的,她应该要问清楚的,就算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应该要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的,但是,
此时,不安已经掩盖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害怕!
她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她最不想要、最不能接受的!
“孩子,你这一哭,哭得爹爹心都碎了!”怀里抱着痛苦不已外加性命堪忧的女儿,柳善雄一时不忍,竟也老泪纵横。
以前,若是她柳绮韵听到这句话,她铁定会立刻坐直身子,擦干眼泪,即使是强颜欢笑,她也会展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
只是,
此时此刻,她做不到坚强!她真的做不到!
“乖,别哭了!”柳善雄随意抹了抹眼泪,将柳绮韵扶正,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说,“爹爹告诉你!爹爹统统都告诉你!”
“爹?”柳绮韵哽咽着唤道。
“他,”才刚一开口,柳善雄就不免深深叹气,“他险些掉进万丈深渊。”
掉进万丈深渊?
柳绮韵心一紧,连流不止的眼泪也倏然停了下来,然后,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他,”
“哎,索性铁将军他们三人及时拉住绳子,再加上少毅下去接应,这才将他救了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
柳善雄看着他,半响才缓缓道,“他周身遍布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现在还在昏迷当中,神医在那边照顾他。”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
她不敢想象那是些怎样的伤口,只知道很严重,很严重!尤其,他还昏迷不醒?
“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说罢,就见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不行!”柳善雄及时拦住她,“韵儿,你是聪明的孩子,你的身子状况,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现在过去又能如何?”
“我必须去看看他。”没看到他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即便是昏迷不醒,也能教她稍微安心一些。
“韵儿!”柳善雄不免扬高了声音,“他是为了你才弄得遍体鳞伤,难道你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吗?”
“但是我、、、、”
“韵儿,他需要你的照顾。而你,需要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柳善雄放软声音,再次从秀儿手中接过药汤,凑到她嘴边,“来,把药喝了。”
养好了身体,才能照顾他?
柳绮韵迷茫的眼神来回看着父亲与眼前黑乎乎的药汁。
须臾。
便见她毫不犹豫的以碗就嘴,连气也不喘的直接将药汤喝了个精光。
没错!
她要照顾他!而她必须先养好自己的身子!
而一旁的众人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却更加忧心忡忡。
他的伤,很重很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千倍万倍。
或许,根本就不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而应该是惨不忍睹;更或许,他根本就已经无药可医。
爹爹告诉她,他的伤很严重,但是,却不曾告诉她,他除了外伤外,最致命的是他被毒蛇咬伤的腰间处。
毒蛇!
她犹记得那晚神医说过,守护灵蛇草的毒蛇并非一般的毒蛇厉害。这些毒蛇的毒液是一般毒蛇的好几倍,小小一滴就可以毒死上百、甚至上千人。
百千人哪,他是凭借着什么样意念才能支撑到现在?
神医说,她是他心之所恋,亦是他心之所念。或许,她能为他创造奇迹,一如他为她创造了奇迹般。
灵蛇草本是剧毒之物,通常情况下是根本不会考虑到用它作为解药药引。然而,那天晚上,蔺少柽毅然表态若她死,他也不会独活时,突然让他想到了灵蛇草。
灵蛇草生长在致阴却又致阳的地方,且又是在常年冰雪的雪峰山腰,最重要的是,若非真情实意,若非有甘愿舍命的心态,它是不会随意献身,更别说被人采摘。
这,也正是灵蛇草之所以命为灵的原因。
而蔺少柽也正符合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冒险一试。
柳绮韵静静的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几乎整个人被白色纱布缠绕着的蔺少柽,不禁泪如雨下。
“只是,恐怕连神医也没想到你会伤的这么严重。”柳绮韵含泪苦笑,纤纤细指轻轻的抚过被纱布隔离着的脸庞。
“我没有辜负你的心意,我乖乖的喝下了解药,身子也一天天好转,可是,你要睡到何时才肯醒来呢?”
问,却无答,空留满室的寂静。
更添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