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青惊魂未定,紧张地拍着可爱的胸脯,闻言愣愣“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走吧。”
“等下。”女孩突然拉住他,一副劫后余生的神色:“刚才那个人呢?”
姚慕华努努嘴,余青青转头便看见一个满身遍布灰尘脚印的家伙躺在几人脚下剧烈翻滚哀嚎着,一下子便吃惊地捂住了嘴巴:“你……我们不去救他吗?”
“救他?嗯,这个想法不错。”姚慕华好整以暇地摸着下巴:“你和他熟不熟?”
女孩迷茫地摇摇头,眼中焦虑不改,紧紧盯住满地滚爬的陈小六。
老姚扳过她的身子,续道:“说实话,我和他也不熟。你看,为了一个莫不相识的人搭上自己的身家,是不是很不值?嗯?你老头开铺子打烧饼,怎么说也算半个生意人,亏本的买卖万万做不得,这点他没教过你吗?”
这死人啰啰嗦嗦,余青青慌张地指着远处道:“可是……”
姚慕华打断她:“别可是了,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宁为瓦上霜,不做出头鸟,还有啊,你要记住……”
女孩奋力甩开手,涨红着小脸道:“我是说他快被人打死了!”
姚慕华转头瞧去,只见可怜的陈小六已经彻底沦为他人脚下的烂泥,满头污血,嘴巴里塞满了泥土和草根,只剩下探出胳膊求救的力气:“救我。”
他****句娘,余青青只觉眼前人影骤闪,身边的男人已奔出数丈之远。
飞起一脚凭借助跑迅猛的攻势踹飞一人,姚慕华骂骂咧咧,凶相毕露,狠狠抓住另一人头发,一百八十度抡圆了胳膊,蒲扇大的巴掌瞬间抽打在那张满是油腻的肥脸上。
巴掌抽在脸上宛若晴天霹雳般骤响,汉子凄厉地惨叫一声,两颗焦黄的门牙伴随鲜红的血雾从嘴头里爆出,肥硕的身躯如零落飘飞的柳絮一般斜斜向旁边栽去。
对方有人喝道:“恁娘的,兄弟们给我上!”当即拳脚相加,疾如饿虎扑食,直冲而来。
姚慕华目光如炬,左手格开砂锅大的拳头,趁势甩出长腿踢中那人裤裆。
胸前生受一记老拳,同样含恨而发,勒住那人后颈猛然向下压去,膝盖撞击脸庞,仿佛巨大的铁锤轰然砸在豆腐上,鲜血飙射而出,伴随着令人牙龈发痒的骨裂声,对方已经面目全非。
打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甫一交手,对方便已倒下两人。姚慕华动若雉兔,身法矫健,兼之出手凌厉,虽一人独斗剩余两人,却游刃有余,丝毫不露败象。
四周围观劳工与路人看的热火朝天,纷纷叫好,肾上腺激素迅速分泌之下,激烈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他后背挨了狠狠一脚,情急中忍住疼痛,一记肘击捣在对方颚骨,纵然有十成力气此时也使出了十二成,对方立时捂着下巴瘫倒在地上。
这一番真实的搏斗惊险刺激,没有任何花招,只有实打实地身体肌肉对抗,姚慕华出手又黑又狠,专向对方脆弱的地方下手,不留半分余地,混迹黑帮时的手段全然展现出来,对付几个虚浮臃肿的工人还算绰绰有余。
最后剩下一人,他倒也不急了,施施然点上一根香烟,面上没有任何胜利之后跃跃欲试的挑衅,有的只是古井无波的平静,他说:“还要不要继续?”
那人脸上可见的有些畏畏缩缩,低头看了下躺在地上怨声载道的同伴,仿佛在做心理斗争。犹豫片刻,猛然一声暴喝,刚要扑上前来,忽听“咣当”一声,那汉子脑袋上溅开一朵血花,顿时两眼翻白,身形晃悠两下,“噗通”栽倒在地。
身后,一个满身污泥血渍的少年捏着半块红砖冷笑不断,正是偷袭得手的陈小六,他擦了把鼻血,哼道:“风水轮流转,这下尝到小爷我的厉害了吧,一群杂碎,弄脏了我衣服,赔得起么你们!”
姚慕华冷汗狂流,心道:“好小子,耍阴招也这么嚣张,有我当年的三分风范。”
余青青紧张地拉着他的衣袖,左右仔细打量一番,担心地问:“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
姚慕华笑着摇摇头,陈小六“哎”了一声,已戚身上前,二话不说,搂住他的脖子,拍着他的肚子,笑得那叫一个亲热,叹道:“好家伙,真人不露相啊。”
老姚瞪了他一眼,陈小六又笑:“幸好你没有丢下我一个人临阵脱逃,不然我肯定看不起你,哈哈,好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姚慕华心道,老子倒想临阵脱逃,谁叫你他妈跑得慢,扯我后退。
状似厌恶地推开他:“滚远点,老子没有和男人亲亲我我的习惯,青青,我们走。”随即转身离开。
余青青笑而不语,陈小六跟在后面叫道:“哎,你慢点儿,咱俩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我告诉你,那几个人是雷副班头的拜把子弟兄,你不知道吧。这群人手段足得很,你打了他们,没有我六子出谋划策,日后决计讨不了好处。”
姚慕华问:“副班头的把兄弟?你跟着我不怕引火烧身?”
六子“切”了一声,拍着瘦弱的胸脯高声道:“别的不敢说,论到打架这方面,咱绝对不认怂。我死去的爹告诉过我,这世道,咱们不惹事也不能怕事,平心静气地谈,万事都好说,哪个要是想骑在我脖子上拉屎,管他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我撂挑子就敢跟他拼命你信不信?”
“不信。”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风趣,告诉你,两年前有个人……”
匆匆忙碌到下午四点左右,骄阳似火,酷日炎炎,工人们汗如雨下,筋疲力尽。
陈小六扔下麻袋,挨着姚慕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埋怨道:“不行了不行了,快要累死了。这鬼天气,不热死人是不会罢休了,真他娘的晦气!”
姚慕华面无表情地提醒他:“偷懒也找个好地儿,大庭广众的,当心挨鞭子。”
陈小六悚然爬起来,拍拍屁股,神色悸悸地张望一下,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似乎是应了六子的召唤,不消半刻钟,天空倏然阴暗下来,一阵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乌云东来,如泼墨般瞬间笼罩大地。
天有不测风YN方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烈日炎炎,转瞬便是大雨将至,这并不奇怪。
许多工人欢呼雀跃,随着温度的下降,烦躁的心情好了很多,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干劲也提上来了。
紧接着便是怒雷炸响的“轰隆”声,闪电撕裂天幕,耀眼的光芒在昏黄无比的天空中犹如螣蛇一般蜿蜒至天际。
李兆开捏着烟斗从草棚里走出来,迎着呼啸的狂风,干瘦的一张脸上露出笑容,悠悠吐出一口烟雾,高声叫道:“兄弟们抓紧了啊,趁着凉快劲抓紧把活干完,晚上让你们尽早下班。”
狗腿子严立山身先士卒,脆脆答应一声,抓起百十多斤的包袱扛在肩头,脸红脖子粗地喊道:“大伙加把劲儿,班头让咱们早下班,老婆孩子等着呢。”
众人高声回应,氛围高涨,士气踊跃,陈小六血脉贲张,不知发什么神经,只叫了一句“看我的!”便捡了一个最大的麻袋就往肩膀上送。
谁想到他原是不自量力,麻袋是扛在肩上了,惯性不减,力道后坠,身体也跟着跌跌撞撞向后栽去,有几人唏嘘不已,暗叫毁矣。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陈小六只觉腰间被人用手顶住,吃力地仰头一看,正是他那个腐朽、古板、不懂情趣的“好兄弟”姚慕华及时施予援手。
老姚吸吸鼻子,幸灾乐祸似地从边缝望着他:“不至于吧。”
陈小六悻悻笑道:“一时兴起,这不快下雨了嘛,激动激动不行啊?你快点闪开,我得把这玩意儿放下,太沉了,差点闪断我的腰。”
“那可不行,扛起来了,再累也得坚持下去。”姚慕华道:“收腰提臀,深吸一口气,下沉丹田……”
“哪是丹田?”
“肚脐眼,呃,脚掌抓地,肩膀端平,两手用力扣住麻袋不要松,对,就是这样……哎,我日,你他妈倒是看路呀,不看路你打算往火葬场走的?”
按照他稀里糊涂的指点,陈小六勉强把麻袋放在目的地,弯腰撑着膝盖狠狠喘了一口粗气,已有几个大汉远远竖起大拇指:“六子,好样的。”
“小六,没想到有长进啊,恭喜恭喜啊。”
陈小六心花怒放,隐然感觉赚足了面子,心中对姚慕华暗暗佩服。
跟屁虫一般跑到他身后,问:“喂,跟谁学的你?那麻袋至少九十斤重,平时我连看都不敢看,这次竟然扛起来了,太神奇了,还有什么绝招,你再教教我呗。”
姚慕华身体笔直地端着一个大包袱,脚步不停,随口敷衍道:“这是武行的基本功,常年扎马的人下盘稳重,不易跌倒,我只是告诉你要领,练习久了,别说百十斤,就是二百多斤的东西,也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