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缓缓的睁开双眼,轻轻的嗅了一下窗外隐隐的血腥味,张开干涩的嘴巴,声音嘶哑的喊了两声:“文秀!文秀!”
段文的话音刚落,他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烈的推开,一个身形魁梧,满面虬髯的大汉从外面急步进入,他看到屋里的情景,惊喜的道:“文儿,你醒了?”
段文抬起头,看着来人那张黝黑坚毅,疲惫中带着喜悦的脸庞时,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温暖,很自然的脱口道:“对,师父,让您老担心了,对不起。”
“醒来就好啊。”宋朝欣慰的笑了笑,他看到段文要挣扎着起身,赶紧拦住他道:“文儿你刚醒,先不要急着起来。”
“师傅,我没事。”段文费力的坐起身来,他轻轻的喘了口气,强忍着脑袋上的疼痛,急切的问道:“文秀怎么样了?她……”
“唉!”宋朝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先不要管她了,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师傅,我想去看看文秀。”段文强撑着从床上下来,执拗的道:“我已经没事了,您就让我去吧。”
“这……,”宋朝犹豫了一下,看着段文坚定的目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那好,不过我背你过去。”
“背我过去?这……”
“快点吧,我可不想看你再次力竭。”
段文被宋朝背着,一路走在这个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段家的房子占地很大,根据他脑中的记忆,整个院子差不多有三十多亩地,而看宋朝走的方向,段文估计,此刻的文秀一定是在院子最后面,他的母亲所住的那栋小楼里。
是的,是他的母亲,自从今天醒来后,段文就发觉,他脑中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已经彻底和他融合了起来。并对他产生了极深的影响。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单纯的是那个来自后世的段文,也是现在的这个家的三公子,段熲的三儿子,文秀青梅竹马的师兄段文。
宋朝背着段文来到后院以后,就看到几十个脸上戴着狰狞面具的大汉,正枕戈待旦的守卫在这里。这些人看到他们两人,眼中大都闪过一丝喜意,但却依然纹丝不动的战在那里。
只有一位五十来岁,清瘦精干的老人走了过来,他摘下脸上的那比别人颜色要深一点的面具,一脸喜色的开口道:“三公子醒了,太好了。”
段文微笑的看着开口说话的那位一脸风霜的老人,“忠叔,辛苦你们了。”
“三公子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忠叔爽朗的一笑,“三公子是来看夫人的吧,那就快去吧,夫人看到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好的,那我先过去了。”
段文刚刚走进小楼,就看到一位憔悴中带着坚毅,雍容中透着大气的老妇人,在两个姿容俏丽的丫鬟的陪同下,从小楼里走了出来。她看到宋朝背上的段文,微微发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却并没有理段文,而是先向宋朝施了一礼道:“见过兄长。”
“弟妹免礼。”宋朝把段文轻轻的放下,客气的一笑道。
段文打量了一下眼前经历了丧夫破家之痛,却依然坚强的母亲,跪伏于地道:“见过母亲!孩儿给母亲请安。”
段夫人神情关切的看着段文,声音微微有点颤抖的道:“起来吧。”
“是,母亲。”段文稍稍有点吃力的站起身来,随即便一脸急切的道:“母亲,文秀现在怎样了?”
“唉!”段夫人听到段文提起文秀,刚刚才有点喜意的脸上,一下子就变的满是阴霾:“文秀的情况很不好,你还是自已去看一下吧。”
当段文再一次看到文秀时,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刺痛了,他看着此刻即使在昏迷中,依然是一脸痛苦的少女。和那个记忆中英姿飒爽,可爱善良的女孩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母亲,医师怎么说?”段文一边痛惜的看着文秀通红的脸,一边轻声问段夫人道。
段夫人又轻声叹息了一声:“医师说是伤及内腑,再加上邪气入体,很严重。而且如果三天内文秀的烧退不下来,那可能就……”
段文轻轻的把手放在宋文秀的额头上,触手滚烫,他稍稍沉思了一下问宋朝道:“师父,我想看看文秀的伤口,您看……?”
宋朝还没来得及开口,段夫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文儿,文秀受伤的地方是在前胸,你看不太方便。再说你又不懂岐黄之术,就不要看了吧。”
“母亲,师傅,我可能有办法让文秀退烧。”段文稍稍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说,文秀早晚是我的妻子,事急从权,您就不要顾及这么多了,”
“这……”段夫人有点为难的看着宋朝:“宋大哥,你看……?”
“文儿,你真有办法让文秀退烧?”宋朝的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期盼的问道。
“对!”段文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师父相信你。”宋朝又看了一眼一脸痛苦的文秀,叹息了一声便转身向外走去。
段文看着宋朝萧瑟的背影,也顾不得安慰这位对他恩重如山的老人,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对段夫人身边那个身材微胖的丫鬟道:“小春,你把文秀小娘的衣服打开。”
等小春麻利的解开宋文秀的前襟,段文的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此时的文秀,那光洁的前胸上,一道一寸多长的伤口,狰狞的翻卷着。伤口两侧的皮肤红肿一片,他伸手轻轻按了一下,伤口处便慢慢的渗出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水来。
段文又观察了几眼,便示意小春把宋文秀的衣服盖住。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对另外一个身材偏瘦,脸上有几个小小雀斑的丫鬟道:“小夏,你去厨房,去找一段未烧完的木炭,记住,要细的。再拿一块白色的丝帛来。”
不等小夏出去,段文又对小春吩咐道:“小春,你让忠叔把家里的铁匠老何请来。”
段夫人虽然对段文的举动有点疑惑,但却没有提出质疑。他看着段文苍白的面容,心疼的道:“文儿,你从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吧?我去吩咐厨房,帮你做点参汤过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母亲,我没事。”段文对母亲笑了笑,示意他放心,然后便坐在一边沉思了起来。
等段文喝了一碗参汤,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便拿起细木炭,慢慢的把记忆中的东西画了出来。这时,忠叔已经把铁匠老何带来了。段文把那张画好的布帛递给老何:“老何,你看一下,如果让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东西打造出来,需要多久?”
老何认真的看了一会,段文交给他的那张古怪图纸,稍稍考虑了一下道:“三公子,如果家里所有的铁匠全都动手,大概需要四个时辰。”
“好,那就拜托你了。记住,这东西不需要好看,但一定要结实,要快。”段文吩咐完老何,示意他出去后,又对忠叔道:“忠叔,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去做。”
“三公子请吩咐。”
“你去让家里酿酒匠人,从现在开始,把发酵过的酒糟全都收集起来,我五个时辰后要用。”
“诺!”鞠叔虽然对段文如此安排心存疑惑,但看到段文一脸严肃,也不敢怠慢,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段文和段夫人后,段文轻轻喘了口气,再次考虑了一会对段夫人道:“母亲,小秋和小冬现在哪里?”
“唉!”段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小秋去厨房帮忙了,至于小冬,在上次的****中已经遇害了。”
“遇害了?”
“是啊,就在你上次力竭昏迷后,小冬也被那帮贼人杀害了,要不是段忠等人拼死保护,再加上你师傅和文秀赶来的及时,哪还有我们母子再次相见的机会啊!”
“那两位哥哥,嫂嫂和段会,段琳如何了?”
“你大哥受了了一点轻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别人都平安无事,只有琳儿儿受了一点惊吓,整夜啼哭不已。”、
“人没事就好,母亲也不要过于担心了。”看到母亲一脸忧愁,段文赶紧出声安慰道。
母子两人小声说了一会话,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从外面轻轻的走了进来,对两人见礼后细声道:“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段夫人吩咐完丫鬟,微笑着对段文道:“他们一定是听到了你醒来的消息,过来看你了。”
片刻后,段文两位兄长给母亲请过安后,他的大哥,一身儒袍,面容俊雅,且已年近知命之年的段和,便拦住了想要给他们行礼的段文,一脸微笑的道:“小文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就不要多礼了。”
一身轻甲,神情坚毅的段家老二,如今也已年过而立的段世,也开口道:“就是,自家兄弟,哪来的那么多礼节。”
或者是因为脑中的记忆,或者是因为段文现在这个身体的影响,使得他对这两位一直一来,对他都疼爱有加的兄长,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段文的心中闪过一股暖流,看着眼前喜好文事,稍嫌迂腐的段和,和豪爽好武,但天姿不佳的段世。他的眼中竟然微微的湿润了起来:“谢大兄,二兄。”
段和呵呵一笑:“三弟这次受伤后,怎么跟你二兄和我还生份了起来,竟然还道起谢来了,真是……。”
“哈哈……,就是,我也觉得三弟今天有点怪怪的。”段世也插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