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毕业时留在学校的大学同学差不多每年都会叫老刘回去给他们要毕业的学生讲一课或者聊一聊，无非是告诉孩子们职途险恶，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难免就有一些同学认真起来，就在上个星期，其中一个听过老刘摆活的学生打电话过来请教职场如何发展。他说他毕业之后在一家国内的企业做了三年销售，现在想动动，问老刘去IBM可不可以。
老刘在IBM四年，认为自然是有资格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乎就给人家又摆活了半天“文化”。等到挂了电话，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词来，后悔干嘛跟人家啰嗦那么多，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这句话就是“进IBM就像移民”。
老刘没有移民的经验，但是老刘的很多朋友都有，包括在IBM的朋友。这句话的意思是：IBM的文化是如此的特别，以至于跟出国差不多。难怪IBM人（IBM内部叫做 IBMer）总是说，企业文化有两种，一种是 IBM 的，另一种是非 IBM的，除了其中的牛X成分外，你就能体会所谓的IBM文化有多么“各色”。
因为这一篇是“写给IBMer”的，IBMer都知道IBM的文化是怎么回事儿。当然老刘还会就其中的某些“各色”的地方继续发表谬论。老刘想在这里说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您既然加入了，就要接受它的文化，不管你认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经常听IBM的同事有诸多抱怨，要么是老板不好，要么是工作不好，要么是制度不好，要么是老外不好，整天牢骚满腹，你要是跟他说：不高兴啊，不高兴你可以不干呀。很多人就会说：算了，还是忍着吧。
干嘛要忍呢？你能忍，至少说明这个公司有很多你喜欢和依赖的地方。在你牢骚的同时，你其实已经开始接受或者已经接受了它独特的文化。真正受不了的，早就走了。
在老刘看来，如果你是新“移民”，至少你要做这么几件事儿：
先解决语言问题。不是说英语。英语在IBM的重要性后边再说。这里说的语言是“IBM话”，就像英国话，法国话一样。你如果不能尽快搞懂他们层出不穷的“术语”，你连人家说什么都搞不懂，怎么沟通啊？就像以前老刘的博客里说的，恐怕到现在，很多IBMer也不知道SSL，BPIE，CSTL这些词是什么意思。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IBMer说话腔调和语气，要在彬彬有礼中表现出你的“牛X”。老刘认识一位很牛的女销售，说话干事干净利索，温柔时也很温柔，牛X时也很牛X，战绩也很好，可就是升不了级。另有同事总结的好：她那一套不符合IBM文化。就是说，她的牛法不符合IBM标准。至于为什么，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
对于IBM极其复杂的管理和流程体系，你必须全盘接受。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可能去改变哪怕一点点，所以除了接受并照他的要求去做没有别的办法。IBM的规矩有多好玩儿呢？老刘给你举个例子就知道了。某一日老刘要给所在的单位做块写有名称的牌子挂到办公楼的大堂，因为地方有限，老刘就照了自己的想法设计了一下，结果主管这些事儿的同事说，这怎么行啊，完全不符合公司规则啊，牌子是什么尺寸、什么字体、什么颜色、大小、中英文怎么排列、英文应该怎么缩写、大小写应该怎样等等等等都是有规定的呀，她搬出一本100页以上的规定，老刘就想立马投降，可是还心有不甘，说能不能在有些小地方变通一下啊？同事说，成啊，你提要求，我们跟美国人开一个电话会议讨论。老刘当时就在心里感叹：知道什么叫“大公司”吗？这就是榜样啊。如果有谁建议你全面学习和了解这些流程和管理体系，他就是想害你，因为你花三年的时间全职去学习也学不完，唯一的办法，就是遵从。放心，只要遇到了，保证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这一点估计比善于搞移民的加拿大政府做的更好。千万别抱怨，那样除了伤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要尽快融入。IBM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你的“社交”圈子的广度、深度和高度决定你在这个社会里的幸福指数。你要舍得花钱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同事吃中饭（反正都是要吃的）、喝茶喝咖啡。你要明白不管你在外边多大能耐，搞不定公司内部你将一事无成，而且弄不好会死得很难看。你要记住在公司内部花的功夫一定要大过外部。如果你能够做到左右逢源、上下通透，那你在IBM就会如鱼得水。你要把自己忘掉，就算你再看不起的人，只要人家比你官大，你就得学会尊敬。老刘在某些方面做的不错，但是骨子里的一种极其腐朽的某些所谓中国“传统”文化注定让老刘有些事情是做不来的，因此像老刘这种人可以在IBM工作的很好，但是要想升迁就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了。
做好这三条，你就可以开始坐你的“移民监”了。
IBM之独特，一件事儿就可以看得出来。你随便抓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问：您在IBM多少年了，你得到的回答就可能是10年、15年、20年甚至更长。相对比微软，大概今天微软中国没有超过8年的员工了，平均下来，微软的员工的“公司龄”大概两年多一些吧，但是IBM恐怕数倍于此。具体是几倍老刘说不清楚。反正老刘在微软干了一年半，在IBM干了四年。
对于那些老移民，老刘实在没资格说些啥。毕竟老刘在IBM只有四年光阴，太短。不过看到有些不错的哥们儿姐们儿郁闷，也不妨啰嗦几句。
如果发牢骚已经变成了你生活的一种习惯，你可以继续。不然会被憋死。
但是要提醒你IBM也会变，而且正在改变。老刘已经听到不少在IBM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同事大呼今天的IBM已经不是以前的IBM了，他们在怀念，怀念以往的日子。他们忘记了当年的痛苦，记忆中全部是以前的美好。对今天的变化痛心疾首，其实有什么呢，每个人每天还都在变呢，面对如今这么残酷的市场，IBM不变才怪呢。
在IBM做了很久的人，出去是另一回“移民”。好在IBM不拒绝出去的人再回来（据说有六进六出的，老刘没见过，但是见过一个四进四出的–——这也是 IBM 文化的特色之一）。对于走出去，多数 IBMer 的难处并不在于出去以后怎样，而在于有没有出去的勇气。其实，出去的人，老刘不算，就老刘知道的，很多人干得不错。其中也有不少在IBM做到蛮高级别的台湾、香港人。老刘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鼓励 IBMer 跳槽，不然 IBM 的人事部会来找老刘算账。其实那些跳出“IBM国”而不能适应外面的也不在少数，不然就没有六进六出的故事了。老刘只是想跟那些心情不爽的老同事说：您想好没？想在IBM干到退休么？那就乖乖的“与时俱进”吧。
不然您就在 IBM 内部跳跳吧。这话等于没说。IBM 的老同事大多数都干过几个部门。要是能跳早就跳了。不过呢，照老刘看来，也许你应该再试试，没准儿这回运气好呢？不过，有一点你不能忘记：你只是从北京搬到上海而已。
（2010.0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