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他来做皇帝不错，聪明人，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出他对你的情谊是有的。”陆七煞是认真地托着下巴说道，边说边点点头，深表赞同。
“你该庆幸这些话不会被别人听去，不然逃不过一个谋反的罪名，不过，谁在乎呢，呵呵。”嘴上告诫着陆七祸从口出，只不过他们两人到真的是没有一个放在心上罢了。
“韩泷瑾，我也很看好他，只是可惜，他不适合当皇帝，身上少了分野心，尤其在他身边还有两个能力有智谋同样毫不逊色的兄弟的时候，这就成了致命的缺点。没有野心，就算老皇帝将他扶上位，恐怕他也坐不稳。
不如退而求其次，成为暗夜之王，以他的能力足够妥当，而且，做一个大不敬的假设，如果现在没有压阵的老皇帝在，皇子夺位未定，朝中动荡，掌握皇室暗部力量的他，就是最有权势的人，无冕之王。
就算以后有了新皇，他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有正常爵位的亲王，他受到的威胁和不利要少，也更安全。我们只要不威胁到皇室，他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倚仗。”
“真是，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做弟弟的不幸。”嘴上满是惋惜哀叹，感叹着世态炎凉，眼中却闪着可疑的光亮。无可厚非，因为这是这是无比诱人的利益。
“你知道我，我并没有认回去的打算，与其以后不知道会被作为联姻的棋子牺牲到什么地方，不如在自己能选择的时候找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所谓公主，不过是有着光鲜外表的傀儡罢了，甚至那些皇子大抵也是这样，处处受到皇宫内外的制约，那种日子，光想一下就像杀人。更何况，那里，没有大姐。”
“但是皇帝会愿意吗？还有你的柔妃，甚至你生母的家族，都不会答应的吧。大昭国唯一的公主，确实有够诱人，也能让不少人得到利益。”
“嗯，所以，我现在才要不惜一切地得到力量，能够违抗皇命的力量。”站住脚，云凉的话，郑重其事地宛如宣言。
“你是想……？”陆七对上那双一改平日平静无波，此时在灯火下明亮得惊人的黑眸，皱了皱眉。“你不是……？”
“没错。”像是印证对方的猜测，坚定地点了点头。“直到昨日我还一直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趟这趟浑水。介入皇位争夺，等于压上所有的身家性命。闻香教，刺，多年来的经营，一旦失败，所有的一切就付之一炬。但是，成功背后那巨大无比的诱惑也是怎样都抵御不了的，尤其对我这种贪婪的人。”
抬头看着陆七，势不可挡的锐利从那个纤瘦的身体中迸发，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宣誓着……
“再陪我大干一场吧，把这个我所讨厌的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相处得越久，陆七越能发现，那个沉稳表象下掩藏的是怎样的疯狂。一旦确定了目标，就算一意孤行也要将路闯出来，不惜毁灭一切地任性，却无比地吸引人。
与令人闻风丧胆魔头司寇商结盟，杀陈靖，闯皇宫，无视公主的尊贵，甚至到今天，宣言参与夺权……因为她能将别人想却不敢做的事化为现实，更敢去想别人不敢想的，去挑战颠覆人的认知。
短暂的惊愕，陆七旋即笑了，“哈哈哈哈，我真是倒霉，怎么将卖身契签给了一个疯子，我还想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呢。”
但是，眼中的明亮却不下于对面的那个人，都隐隐透着一种挑战至尊的狂热。倘若他陆七真是一个只是希望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回去选择杀手这个职业，怎么不会在第一次见识云凉狂狞的时候抽身离去，怎么会接受刺的决裁者令牌。
如果不是他真心地想做，云凉又怎么会困得住他。灰衣陆七，在江湖上还有一个更响亮也更有名的称号，“灰无常”，黑白之间，游弋在阳间的生命收割者。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唇角弯起，眼中闪过一种势在必得的明光。
翌日，梨落流烟独一份的雅间，云凉与莫寒羽隔着几案相视而坐。
忍不住叹出一口气，莫寒羽看着对面那个捧着茶碗一脸优哉游哉的少年，“我就猜你会忍不住出手，没想到这么快。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你了？”无奈的语调中仍旧含着宠溺的意味，语气像极了拿调皮小孩没办法的家长。
莫寒羽对于云凉今天一早提出的要在三王之间插一脚的提议倒是没多少意外，到底是相处了八年的人，平时的云凉是好说话，但并不代表她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京城的纷繁压抑，关系重重，势力倾轧，充斥的高人一等的姿态，像一张张网将她的双翼束缚住，处处掣肘。只要她有能力，迟早会压制不住破网而动的。
半眯着眼，似是不屑似是调笑地哼哼两声，“哼哼……，没什么，昨晚上我家‘弟弟’给了我一点提示，坐以待毙迟早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而且……”
以跪坐的姿势向前倾身，一手抱着茶碗不放，一手冲对方勾勾手指，等莫寒羽无奈地凑过来，云凉压低声音，“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他等不及的。”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草冷香，耳后敏感地带感受到对方吐出的温热气息，但是来不及有所反应，莫寒羽已经被云凉话中的深意震了一惊。
云凉都说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那肯定是危险的了。
现下皇储未定，这必是老皇帝的心头大患。为国家留下一位合格的储君，在一定程度上能减少朝廷动乱的机会，让国家繁荣昌盛，是每位帝王一生中的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若是普通时期，老皇帝还有比较选择的机会跟时间，处理手段也会温和许多，给皇子更多的试炼。但是，倘若命不久矣，偏偏皇子都是出众的，不光选择是一个麻烦，也难保新皇登基后兄弟起意谋逆，这对朝廷和国家都绝不是好事。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
“储君必是天下之表率，决不能做出弑亲的举动，但是，现在来看，这么短的时间内，无论是大皇子庆王上位还是三皇子睿王夺嫡，兄弟不服是肯定的，为了确保新君的地位，说不定，老皇帝会亲自动手除掉一个。但是，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干的一件事就是打压权臣，这是我们侵入的最大机会。”
云凉云淡风轻地说着外人听来骇人听闻的话语，“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要干必须趁早。”
莫寒羽垂眸沉思片刻，沉沉开口，“你准备选哪一个，三皇子韩泷祺。”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嗯，虽然目前来说韩泷祺的势力最弱，但是他能周旋在大皇子、刘家、安亲王之间还没被压下去，确实不能小看。皇帝有对付刘家的决心，大皇子迟早会损失一大助力。”
“重要的是三皇子如果失败了，无论哪一个上台，他绝对不可能保全下去。而段铭瑞作为他最亲密的伙伴，掌握着大量的秘密，对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作为段铭瑞的未婚妻，赫连大小姐也必然受到波及。”
“不错，这我无法容忍。虽然可以让大姐事先解除婚约，可是一定会对大姐的名誉有影响，既然我有能力，绝对不要让大姐再受非议。况且，哼哼，那个大皇子可是帮刘家助纣为虐要杀我的，怎么能便宜了事。”
莫寒羽笑笑，也是，别看眼前这人看上去温和和善、气度儒雅，其实是标准的闻香性格，护短记仇。再说，对方还想要杀小云，我为了顾全大局没有了结动手已经够大度的了，有正大光明报仇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哼哼。
“对了，金那家伙已经打入对方内部，很久没有消息了，想是怕遗人把柄，看来大皇子党在谋划大事呢。”莫寒羽将最近手上安排的是事说于云凉听。
“那就不要打扰小金，不要主动联系。刘家自有皇帝对付，把精力放在韩泷祺这边来吧，想办法让他主动找我们，比起我们主动贴上去，更能降低对方的戒心。”
“嗯，就将闻香教早已易主的消息散布出去吧，对方一定会感兴趣。或许，将刺的内幕也可以透露一点，比起闻香教，刺涉及的领域更杂一些，官场中也有些势力，刺的发展也没有掩饰过，对方定是了解的，这样一来，真是诱人的饵料呢。”
边说着话边提起茶壶，很随意却无比熟练地为云凉续满空了的茶杯。
云凉爱茶，只是喜欢热茶苦涩清透却又温暖的感觉，怕伤了云凉的胃，她喝的茶茶都是精心调配过的。看着对面的人双手捧着茶碗，深深嗅着氤氲的热气，惬意地眯上眼，莫寒羽微微笑着。
春风拂面的微笑，眼中闪烁着猎人的光芒，矛盾却不冲突地显示在一个人的脸上，莫寒羽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危险到让人忘记危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