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凉也开始沉思起来,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引起对方的怀疑?
进宫……出宫……诊脉……救韩泷宁……遇到韩泷瑾,哪个环节漏了马脚?
若说起来,每天晚上夜行皇宫暴露的会比较大,毕竟一个人长时间保持精神力的高度集中,终究有些勉强,说不定是那个地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救韩泷宁的时候,伤了两个影卫,用针,虽然银针在射中之后被自己拉了回来,但或许会让对方想到些什么。
再有就是昨晚的行动了,遇上三皇子韩泷祺是一个失误。虽然当时自己还不清楚站在大姐身边的男子到底是谁,但是看到段铭瑞放任时候应该想到的,可恶,这是自己的失算。
但是,反过来讲,一个堂堂皇子,大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动机惹人怀疑,不管他干没干什么,朝廷的那些言官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去的,所以,自己应该不用担心他会揪住昨晚的事,掀自己的老底,对他也没什么好处。顶多就是多戒备自己,或是提醒一下皇帝罢了。
这三个地方可能就是周围影卫加多的原因所在,如此想来,对方没有捉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应该不会有太大动作,自己最近收敛一下就好了。
就在云凉做完思想建设之际,门外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高亢的声音。
“古神医,皇上有旨,速速前往清宁殿见驾。”
错愕中与陆七对视一眼,来得好快,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两人在随行太监的引领外加监视催促下,迈步走进皇帝所在的清宁殿。
清宁殿,只能算是一个偏殿,不过在这里见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合适,毕竟他们身上没有一官半职,虽然在江湖上肯能有些地位,但在这里,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
外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不算多,两人不动声色地查探四周,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没见着实质之前,还没必要担上一个不敬的罪名。
一踏进皇帝所在的房间,两人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紧张的气息,一股冷气似从脚尖直窜上心间,相视一眼,出于武者的敏感,全身紧绷起来。
有埋伏,但是感觉不到具体的方位,是高手。陆七看向云凉的眼神中清楚传达着。
小心为上。云凉接到示意,坚定地点点头。
“草民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俯首叩拜,身体的警觉却开到最大。下跪叩首的动作将两人的后心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范围之内,是身体防御能力脆弱的时候。皇宫里的影卫不同于江湖上的侠客,不是容易对付的。
“起来吧。”皇帝倒是态度温和。注视着下面两人的动作,从他们进门是微微的一顿看来,是觉察到了,年纪如此轻就有这般修为啊。
“我听五皇子说,他在宫外游历的时候曾经得到两位的出手相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草民惶恐。当时不知是五殿下,有失恭敬,五殿下器量不凡,才不与草民等人计较。”低垂着头,云凉恭敬地回话,实际上他们不敢有一丝松懈地戒备周围的一切,同时还要谨慎回答不漏破绽,若非习惯了高集中力的训练,在这种氛围下,很难保证不漏破绽。
韩泷瑾吗?估计皇帝现在已经清楚他们的来历,究竟哪个环节出了破绽,皇帝始终没有透露一丁点讯息,还需要再观察一阵。
“古云溪,听说你出自闻香教,说起来,本朝与闻香教渊源颇深呐。”
语气依旧温和,只是皇帝心中真实所想的,外人怎么可能轻易猜透。
看着跪在地上一身恭敬的少年,皇帝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对方摆着臣服的姿态不假,但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不是诚心诚意地俯首帖耳。即使是跪姿,腰背依然挺直,即使自称草民,语气依旧平缓没有胆颤,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不折不挠的高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削减过。
好自负的小子。也许在平时自己还会赞赏,但是对于潜入宫中居心叵测的贼人,他没有那么多耐心。或许看在闻香教的份上,能留他一个全尸。
云凉清楚皇帝指的是闻香教十一代教主曾经出手帮圣祖皇帝夺江山的事,但他在此时提起,云凉猜不出对方到底什么打算,摸不清深浅还是少开口为妙,只能保持沉默。
“也是经历闻香教事件之后,本朝对武林格外看重,只要不威胁百姓社稷,也尽量不多干涉江湖中人的规矩。”皇帝走下座椅,俯视着云凉和陆七。只觉突然间,殿中的气氛起了变化,两人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危险的压迫力迎头而来。
云凉垂视地面,手心已见冷汗。气势好强,比第一次见面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回想起来,那时对待自己的态度只能说是温和了,那次还只是压抑凝重地压迫感,而这一次,是危险,很彻底露骨的危险!
尤其像他们这种在生死中磨练出来的高手,对危险越加敏锐。所以对他们来讲,现在感知到危险比起普通人承受,加深了不止一倍,若是意志力不够坚定,估计已经手脚全软。
“但是,不代表朕能容忍江湖中人的挑衅,即使是高手,即使是武林中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在朕眼里,也不过是作奸犯科的蝼蚁。古云溪,朕且问你,你进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来了!听到气势十足的审问,云凉心中反而安定了不少。强制平息心神,脑中反而被刺激地一派清明。
“你是聪明人,不要答那些有的没的。想必你踏进这殿门也觉察到了,此处埋伏不少大内高手,清宁殿中的熏香也绝非普通的香料,既然你精通药理,朕也就不用多解释。老老实实交代你入宫的目的,有多少同党,前夜你救走的那人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时候潜入宫中的!”
呵斥之声在封闭的宫殿中炸开,令人闻之瑟缩,埋伏的影卫也皆已现身,黑压压一片,透出的杀气,也是不容忽视的压力。
额上已经隐隐现出冷汗。云凉心中冷笑,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觉得出了什么问题自己都能够应付,却忘了自己一直以来崇尚的绝对实力。
是啊,比起一国帝王,万万人之上的天子,她的力量太过渺小,小的不值一提,站在皇帝的角度,他要杀死一个自己这样的角色,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他是天子,是掌管天下生灵的最高统治者,不容许有任何人来挑战他的权威。
时间一点一点地滑过,云凉能清楚地听到胸膛中心脏的跳动声,几十人在这封闭的空间内,却没又任何杂音,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
但是,却觉得脑袋是从没有过的清醒。也许是因为深刻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压力,终于激发了她淡漠之下的生命意志。
清宁宫里的熏香加了料,能化解人的内力,身手越好,内力越高,五感越敏锐,作用就越明显。皇帝没有一开始就上来逼问,是等药性深入体内吧。
虽然胜券在握,也要小心谨慎,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怪不得能成为皇帝,果然有挑战力。
这次自己确实是大意自负了,因为不屑这个时代的政治,一直觉得这个时代比起自己曾生活的那个年代,太低级,所以错估了君权独裁的力量。但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自己现在就要束手就擒。
自己手上还有筹码,就能换取到最大的利益。
跟在云凉后侧的陆七,顶着怒如波涛的皇威,恐怕是迄今,这是自己遇上的最大的危机了。
额上也沁出冷汗,清楚地了解这次,不是武功高下能决定的问题,这是身份与地位累积起来的壁垒,真正的实力的差距,不仅仅是武力。恐怕真是凶过极少了。
一个晃神,突然发觉身边的云凉,气息在悄然发生变化。恍然想起,对了,若是别人可能会真的凶多极少,但是,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呐。
定下心神,云凉深深一个叩拜,“陛下,草民绝对没有不臣、不轨之心。陛下明鉴,既然陛下说草民有几分聪明,皇宫是怎样尊崇的地方草民心里明白,人数多少根本起不了作用,倘若草民确有不轨企图,怎会增加暴露的可能,挑战皇威。”
“大胆,你实在质疑朕的判断?说你别无企图,那朕问你,你入宫时负责搜身监察的太监是怎么回事?”
原来问题出在这,云凉、陆七心中默叹一声。这样一来,至少有办法将皇帝的视线从韩泷宁身上移开。
“草民惶恐!草民身在江湖,贸然入宫确实不妥,但是,草民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除了为太后诊治,斗胆,为求证一事而来。”
坚定清晰的话音,似乎带着主人的坚持和固执,一股无形的气势洋溢开来,同样慑了皇帝一跳。
没想到,事到如今,还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个少年,恐怕连当年的自己都未必能及,心智坚定,在这一点上,确实值得佩服,但是,不分场合地硬气,只能说是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