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心理批评与自我建设,那个旁观一切,掌控全局,自信满满的赫连云凉又回来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是确保自己和大姐的安全,其他,就算失去了,她也会慢慢找回来,这一次,她不会再畏缩不前。
“阿七,掩护,我出去一趟。”
“放心好了。”
陆七看着那个慢条斯理的背景隐入黑暗,心里安定下来,露出会心一笑,喃喃自语,“果然,还是这样的门主看着舒服,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打垮呢?太大意了。”
一边自语一边伸展着胳膊,懒懒地伸了个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晃进内室,专心替人打掩护。
这一世,云凉收获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已经在皇宫转悠了好几天,云凉熟练地避开巡视的宫廷侍卫,躲在树影里等着值夜的太监宫女一队队走过,御风而行,穿梭在这座威严与罪孽搭建起的宫廷。
端妃的寝宫,露在蒙面之外的双眼,不由微微眯起。
云凉原本是想慢慢查探的,在宫廷行走小心为上。可是因为刘家和韩泷运这一招,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夺嫡之战比想象的提前了许多,在受到波及之前,将事情处理完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世人为什么会造出像“但是”“可是”“然而”这一类的词语?那是因为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了,有太多计划之外的转折。而且,重要的内容还往往都是“但是”后面的。没错,恐怕这一次,云凉会再次不称心如意了。
因为有很多人已经开始算计她的利用价值了。
入夜的东区,比白日更加沉寂,这种权贵聚集的地方,盗贼都很少会拜访。偶尔几声犬吠,不过是渲染气氛罢了。
睿王府修建得与他的主人一般四处透着朝气跟文雅,仆从下人大都已经休息,只是北苑书房,灯火依旧。
两道暗影在院落之间飞过地穿梭,大步流星,避开所有的侍卫,朝北苑唯一的那处光明快速而来。
领路之人在紧闭的房门上轻叩两声,沉声禀报,“属下段枫(三皇子韩泷祺身边的贴身侍卫),段爷已经来了。”
“进来吧。”沉缓的声音幽幽从门后传来,两人随即推门而入。
“师兄。”伸手摘掉身上的连帽披风,递给一旁伺候的一个小侍从,径直走进内室,向着书案前站立的挺拔背影低唤一声。
“铭瑞,坐。”韩泷祺缓缓转身,点点头,抬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从两人的相处模式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是相当熟悉密切的。
“这么着急要你来京,一路辛苦了。”边说着,韩泷祺也走到段铭瑞旁边的一张椅上坐下。
“还好。我收到情报本来也是想与师兄亲自见一面的,正好在半路接到师兄的密信,所以节省了不少时间。”段铭瑞伸手接过韩泷祺亲自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喘了一口气实话实说。
“看来事情的经过你已经清楚了,关于四公主这件事。”
“似乎刘家和大皇子那边是故意散布消息,渠道很多,我想在江湖上,已经不是秘密了。毕竟之前传言赫连山庄的二小姐是失踪的皇室公主,以赫连山庄的地位,没有理由不惹人关注后续事件的发展。”
“这一次大皇兄下手够快,恐怕这还只是他出手的前奏。”韩泷祺轻叩着木椅的扶手,索眉长舒一口气。英挺的眉宇之间,有着一丝晦涩。
“难道他真要准备动手?实际应该还不是很成熟,至少安亲王那边不会让他遂意的。”
“不错,这些年皇叔表现地很沉静,安心地做权臣,该放肆的时候放肆,该安分的时候安分,该敛权的时候敛权,偶尔跟父皇怄怄气,不触及不试探父皇的底线,真是没有比他更完美的实权派了。
这一次他出人意料地与大皇兄联手,表面看上去是支持大皇兄,但也不排除他这是借联手之机活动他自己的势力,暗度陈仓。”
韩泷祺言毕,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揣测着事情的可能性。
皇权争夺,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也不能允许有任何的失误和漏洞发生,从一开始,他们就有这样的觉悟。
“对了,铭瑞,对于四妹,你可有什么线索?”韩泷祺收敛眼中的深沉,颇为挂心地开口。
“时间很匆忙,还没来得及调查大皇子手上的四公主到底什么来历,不过我有七成把握,那个人是假的。”淡淡一笑,却凝着一缕精光跟锐利。
“怎么说?”看段铭瑞这个样子,韩泷祺眼中闪过琢磨,铭瑞似乎对四妹的事上心了。虽然以前铭瑞做事也是一向严肃谨慎,但是一直保持着纯粹的客观跟置身事外,只是做一个单纯地掌控者权谋者,这次,似乎有什么不同。
不得不说韩泷祺的敏锐。同时对上大皇子跟安亲王,还不会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疲于应对,只能说他真的很强。政治的敏感、缜密的思维、善于捕捉人的心理,多年政治生活练就的宠辱不惊,这是他制胜的武器,也是独特的人格魅力。
“我曾经见过八年前的赫连云凉,那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脑中浮现出那双波澜不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稚嫩漂亮的孩子的脸与一张清秀俊逸的少年的脸突兀地重合在了一起,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宛若亘古不变的幽静纯粹。
赫连云凉跟古云溪,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古云溪对赫连风清无微不至的态度,相近的年龄,几近空白的背景,同样八年前突然出现在闻香教,巧合的时间点,还有古云溪对弘远教微妙复杂的情感。
想起那日瀑布下的惊鸿一瞥,到底什么不一样了?
对于师兄,这件事本不应该有所隐瞒,也许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但是,内心里,不想将那个浮云般无拘无束的少年牵扯其中,所以他沉默了。
韩泷祺不是没有眼力的人,段铭瑞的沉默不清楚代表什么,但是他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责任、分寸、理智,这个人一样不缺,这种人其实也是悲哀的,就像自己一样,始终无法真正保持一颗单纯的心去接近别人,有时候明明不想,却还是会做出一个对他们来说有力的选择,尽管代价是痛苦的。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并肩作战,因为彼此明白彼此的伤处。
“师兄不用担心,我会调查清楚的,目前已经有些眉目,弘远教是一个突破点。”
说及此,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司寇商那个人,也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皇宫,内廷,本就不会喧闹的地方,夜幕下更加沉闷压抑。
避开明处的侍卫宫女,还要提防暗地里的影卫,云凉隐在一处花园假山的阴影里,等待时机。
抬头望了望天,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沉得像块墨,吹过鼻尖的风,带着温热的潮气。
看样子今天要到此结束了,不久应该会有一场大雨,在雨中行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会留下不必要的行迹。可惜,仍旧一无所获。非要自我安慰一下的话,只能说端妃的寝宫建的还真是堂皇大气,能够代表这个时代的最高建筑水平了。
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四周。咳,自己这几天的行动很小心才是,连身上的草味都是处理过才敢出来溜达,照理说不应该被人发现,为什么感觉最近影卫的数量又增加了不少呢?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好按兵不动,等着周围浅淡的气息离开再回去。
思忖着闭上双目,双手环胸依靠在背后冰凉的假山石上,陷入黑暗之中,人的嗅觉跟听觉都越加灵敏,意识海里描摹着周围的景象。
纷杂的花香,风中骚动的树影,骤然凉下来的空气,自己西南方向一从绵长轻浅的呼吸,那是影卫埋伏的地方。一切都如此安静,如此和谐,自己都快忍不住放松瞌睡了。
夜空中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亮光,片刻自遥远处重来一阵闷雷滚滚,风向渐渐凌乱,看来这场雨不会很小。
突然,闭合着的双眼猛然睁开,移向一个方位,出现一道压抑的陌生的气息,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一抹微笑。
原来喜欢在半夜出来溜达的人还不只自己呢,难不成影卫是被对方引来的?有趣,对方会是哪一方的人呢?
极力于目,黑暗中原本模糊的景象也渐渐出现清晰的轮廓,望向捕捉到异常气息的方向,竟然不是端妃住的地方,而是与端妃一墙之隔的宫殿。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那里住的是什么人,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实力的后妃,不然应该会被自己记住才对。
吆?功夫不错奥!
几个起落,那条暗影已经越过宫墙,在夜色中飞快移动开来。不过那个方向,在云凉记忆中好像是皇帝的御书房吧。
等影卫跟了上去,云凉才从阴影中跃出,飞快掠行于他们之后,跟踪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