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人。”司寇商目光灼灼地盯着笑得快没形象的人,心中暗叹,这还是那个一向淡漠疏离的少年吗?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是啊。”
众人再次黑线。有谁见过见面跟人家说“我是男的”或者“我是女的”的,你要是真说出来才真正奇怪,而且,这个问题有这么好笑吗?菊有些后悔将话问出来。
止住笑意,瞬间恢复正色,仿佛之前的形象都是错觉。“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虽然我不喜欢淋雨,但是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还跟着个猎人。司寇知道陈靖背后之人了吧。”
否则他不会那么痛快地让自己把陈靖解决掉,想必想要知道的情报他都已经了若指掌,那个人也就没有价值了。
不出所料地点头,“朝廷。”
很笼统的说法,云凉歪头看着他,不置可否。
一道闪电点亮半空,两条黑影转瞬即逝。
这样的雨夜没有人愿意在外停留,天地之间任由放肆的雨幕连接。
啪的一声,窗户大开,足尖一点,窗台留下的一摊水渍,证明刚刚闯入的两个暗影并不是错觉。
“呼……”呼出一口气,甩甩脸上发丝间的雨水。随即在房间行走起来,边走边甩掉身上湿透的外衣,听到声音,反手接过身后抛来的干净手巾,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擦着头发。
停到衣柜前,抓出两件干衣,随手扔到后面一件,另一件随便地披在身上。
“喂,这件好像是你的。”陆七无语地展开抓在手里的衣服,一脸无奈地看着前面那抹身影。
“又怎样?”
“小了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陆七毫无所觉地继续说着,“而且男女有别,在这换衣服好像不太好吧。”
云凉闻言擦拭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唇角微抽,选择无视之。
陆七也不是拘泥于俗礼规矩的人,况且在云凉身边这么长时间,清楚那人的性格,已经习惯了没有拘束的相处方式。嘴上这么说还是迅速换下衣服,杀手的第一要则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给敌人留任何可趁之机。
为防止有人发觉两人的行动,并没有点灯,随着两人整理完毕,房间只剩一片雨声。
陆七看了眼站在窗前的人,有些欲言又止,今晚她的行动让他看不透,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该不该问。
“你想说什么?”云凉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想了想,选择一个容易些的话题,“菊问你的身份时,为什么不保持沉默?”陆七认为自行暴露不是很明智,尤其承认地那么大方,感觉怪异的很。
“你觉得,司寇商既然起了怀疑,那事情的真相能瞒多久?”反问中已经有了回答,“菊肯直接问出来,说明她对我们还是有信任的,这是件好事,世上没有完美的谎言,况且我还不在意这些,隐不隐瞒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也是我给的最后的提示。”
闻言皱眉,敏感地抓住最后几个字。最后的提示,是什么意思?难道门主还隐瞒了什么?是自己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你要掺和弘远教的事,有什么理由?”想不通就先放一放,陆七继续其他话题。虽然,门主有时候做事完全凭一时兴致,但是,今天晚上的事并不是小事,一定有什么理由,让她甘愿趟这趟混水。
能成为江湖排名前十的杀手,功夫固然重要,但在那种危险的世界生存,头脑和手段才是先决条件,显然,陆七是其中的翘楚,有时候作为旁观者,他能看清别人遗漏的东西。
“弘远教叛徒的背后支持者是朝廷势力,想想弘远教的势力有多黑暗多曲折,你觉得一般的人物,没有能压制住弘远教的实力和把握,敢打弘远教的主意吗?知道与陈靖接头的人是谁吗?”云凉侧了侧身,转头回问。
“你是指前天在紫苑见到的坐在三楼的那个公子哥?他什么来历?这么快就查到了?”回忆了一下,看来陆七也发现了当晚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叫刘钦,当朝太师的二子,姑姑是后宫四妃之一的端妃,有一个堂兄,就是大皇子庆王。本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可是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绣花枕头。”
陆七脑子飞转,“那么说支持陈靖叛乱的是京城刘家。”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喃喃分析着,“刘家……端妃……大皇子……皇位争夺……大皇子党,所以,如此说来,想控制弘远教的真正主使其实是大皇子,出面的人是刘家,至于目的,就是为了皇位吧。”
“这么说也没错,但是真相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莫说,最近京城局势动荡,朝廷势力几度分合,原本有优势的三皇子处境危急,其原因就是大皇子与安亲王暗中结盟。
大皇子虽然年少封王,但比起安亲王还是嫩了,一直以来很依赖刘家的势力,在权力争斗中更加倾向于集结笼络文官权臣的力量,不太屑于江湖势力,所以,他对弘远教使手段让人很意外。这种曲折的行事方法,倒很有老狐狸安亲王的风格。
如果他们真的相互勾结,安亲王主谋,刘家出面也是有可能的。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条缕分明地剖析着,猛地回头,正对上陆七深思的眼眸,不自觉怔了一下。
“只是好奇,作为江湖中人门主会对朝廷看得也这么通透。我有时候甚至很怀疑您的年龄。”认真地表情带着丝丝迷惑,云凉清楚陆七说的是真话。
心中苦笑,前世遗留下的习惯罢了。生在那样的家族,从小接受所谓的精英教育,政治、经济,枯燥无聊的东西,却占据了她童年的大部分,为了在混乱的争斗中明哲保身,逐渐将它们化为一种生活本能。
前世喜欢读历史,所以对于古代的中央集权与君主统治,感触比真实生活在其中的人更深,几乎没有什么人权的时代,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准备更多。因为你的生死,你的家族、亲人的存亡,决定这些的甚至不再是审判,而是一个人的意志,多么恐怖,也多么无力。
所以,她不得不关注那个决策者的意志,那个叫做皇帝的人,以及一切有可能成为那个人的存在。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与你掺和到弘远教的事有什么关系。”看云凉没有回答的意思,陆七转移话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在陆七能跟得上她的思维。“司寇商的敌人表面看是陈靖那伙叛徒,实际上大皇子党和亲王党,他们怎么惹到你了?你之前不是没有离开过闻香教吗?”
“我可不是生来就在那里的,而且,有时候你乖乖的不去惹麻烦,但麻烦还是会自动找上门,为了我今后的安逸,不得不早做打算。我们也耽误了够久了,应该去京城了。”
回身望向窗外,雨势没有任何减小的势头,电闪雷鸣依旧。
离开赫连山庄这段时间,刺跟闻香教的情报未曾真正断过。尤其,莫寒羽还不负众望地带来惊天消息,关于拜托他调查的韩泷瑾身上的那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玉佩,关于赫连山庄的传闻,关于皇室秘辛,关于朝廷三大势力的动向。
指尖扫过颈间玉玦上的纹络,皇家的御龙玦吗?戴在自己身上是个巧合,还是传闻中赫连云凉就是皇室失踪的四公主的证据?
自己是赫连云凉的身份多久能够曝光呢?不管真正的赫连云凉与皇室有没有关系,自己要提前准备才行,这一次,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绝不任人摆布,也绝不无奈地退让回避。无论是古云溪还是云凉,都有不容他人冒犯的骄傲。
客栈同一楼层走廊尽头的房间,两人一站一坐,同样未眠。
“古云溪就是江湖四大教派之一的闻香教前任教主的弟子?”年轻人泠然冷静的声音。
“是,这是刹(浩云山庄的暗部势力总称刹)调查的结果。古云溪,十岁被阮鸣璇带回闻香教,少有的武功奇才,擅长医毒药术,但是身体不好,据说是练功反噬而至,所以八年未曾离开闻香教总坛。前不久下山奉阮鸣璇之命医治重伤的赫连大小姐,半个月前离开赫连山庄。
古云溪身边的侍卫名叫陆七,职业杀手,身份不详,曾经刺杀段铭瑞失败,不知什么原因留在古云溪身边。”
“只有这些吗?”
“暂时只查到这些。”帛长老如实回禀。
“也就是说古云溪十岁之前是空白,闻香教的八年情况不明,身边跟随的侍卫也是莫名其妙?”少有的愠怒,声调不自觉高挑了些。
“属下无能。”
深吸一口气,平息一下心中的恼怒,查不到,看不透,如隔浓雾的模糊感令韩泷瑾很不高兴。
相处这几日他了解古云溪的不简单,但还是忍不住靠近。因为在她身边,似乎能感觉到一种安宁,知道他所表现的不一定就是他的内心,但是看着他的闲散,他的温和,他的超脱淡然,有种轻松感,不自觉地放下算计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