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尤其是那一霎那间的灵感,她是至今为止,第一个怀疑云凉真实性别的人。
司寇商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不自觉地停驻在那个石青色的身影上,眸色一暗,女人吗?
盛宴散去,并不代表夜晚的活动就此结束,紫苑的夜才刚刚开始。
三楼一间红粉飘香的房间,房门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桌上美酒佳肴,几案熏香袅袅,灯火摇曳,唯独少了美人作陪,少了几许暧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暗金色华服青年站在门口微顿,扫视房内一遭,神色无常地摇着手里的紫檀折扇,稳步迈近房内,随手一挥,卷起的气劲使房门自行闭合。
啪……啪……啪……“刘二公子真是好功夫。”清亮的掌声尤为突出,一袭深灰色身影从内室隔扇后走出,与华衣男子相对而立。
“好说,自然比不上陈靖副堂主。”
手上摇扇的频率不变,目光灼灼,直视对面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但却如刀刻般深邃,一双鹰眼犀利如电,昭示意志的坚定。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弘远教里还真不乏能者,刘钦心中暗下结论。
对面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菊口中所说的教中叛徒,弘远教刑堂副堂主陈靖,也是不动如山,打量着他们这次的合作伙伴,心中评估着。
没想到他们派来的竟然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刘家二少刘钦,真是出乎意料。不过看样子,这个人也并不如传闻所说,静如水稳如松,在自己的气势下也没有丝毫变化,激不起一丝波澜,竟然是藏得如此之深的一个人。官宦世家,果然没有真的废柴。
同时收回审视的目光,对他们这次合作的人感到满意,但同时也增加了戒备,百闻不如一见,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一个不留神会被对方拆吞入腹。
推杯换盏,两人相对而坐,周围没有任何服侍。
刘钦率先开口,“王爷对弘远教的进展有些不满,这些年对穆堂主(穆断雄,弘远教刑堂堂主,陈靖的上司兼恩师)的可谓有求必应,但是合作总归是要见到利益的,时间太久,王爷也会失去耐性。”
“弘远教是百年大教,实力世人有目共睹,相信王爷也是看到这一点才与我们合作。弘远教内部构架和分工曲折多变,非一般江湖教派所能比,若非上层亲信,根本没有资格接触了解弘远教内部隐秘。
尤其是司寇商坐上教主之位以后,独揽大权,很多暗部不假他人之手,所以,想要完全掌握弘远教的所有势力,需要周期和计划,我想,安王爷期待的盟友是完整的具有全部实力的弘远教,而不是分崩离析的。
毫无疑问,我们的目的很明确,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就是要将司寇商取而代之。而安王爷的想法我们也非常理解,无非是借用弘远教的江湖势力,大家各取所需。安王爷给予的支持和信任我们很是感激,所以还请转告王爷,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彼此的愿望都会实现。”
陈靖说的慢条斯理,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他深知,与朝廷上的人合作,必须抢占平等的对话机会,否则在影响力上本就弱了几分的江湖势力,很容易被对方摆布。
“不错,我们很期待弘远教的加盟,所以才与穆堂主、陈副堂主合作。但是,如果你们不能给予我们所要的结果,我们或许可以有更多选择。”
显然刘钦也不是好相与的,隐隐带上威胁,他们随时可以更换合作伙伴,那你们就完全成为弃子了。
“呵呵呵呵,如果王爷还想得到弘远教的势力支持,就不会如此。其他的堂主长老的权利早就被司寇商架空,就算他们相反司寇商也根本没有实力和胜算。
或许直接与司寇商合作也是一个方法,但那个人不是一个轻易妥协跟掌握的人,一意孤行任意妄为充满变数,对王爷的大计没有好处,相信王爷也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舍近求远找上我们。可以肯定的说,现在的弘远教,能带给王爷想要的利益的只有我们。”
语气坚定,目光灼灼,身上的气势瞬间全开,更增加了压迫感和说服力。
刘钦早料到这一点,没有反驳,神色无常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王爷确实找到不错的盟友,很期待你们的结果。”
话锋一转,“我想,如果是我的话,除掉司寇商应该是更快捷的方法吧,教主没了,穆堂主身为刑堂堂主,资格威望都在,是下任教主的最佳人选。”言毕,笑望对面的陈靖,笑容中有种一丝杀伐的邪狞。
陈靖闻言一笑,回视对方的视线。“不错,英雄所见略同。司寇商武功深不可测,一般的暗杀不会有什么用,当初对赫连风清出手就是为了激起正道中人的愤怒和怀疑,借他人之刀给与一击。不过似乎还不够火候,看来需要更直接的手段。”
一室阴谋的味道。
云凉一行转回客栈,各自回房休息,只是究竟干什么就不得而知。
“门主,今晚似乎很开心啊。”陆七斜倚着门柱,抱剑而立,看着在窗边迎风而立的人。
“嗯,是呢,遇到很多熟人,还闻到了久违的味道。”转过身来,正对着门边的陆七,浅樱色的薄唇微微上扬,“阴谋的味道,而且是大阴谋。”
“何以见得?”
“江湖与朝廷的勾结,不是小事。今天你应该也看见了吧,三楼上那个暗金色衣服的年轻男子,韩泷瑾似乎认识,也有些忌讳,身份不简单,我想很可能是京城的官宦人家。而他认识弘远教的人,确切说,他认识弘远教的叛徒,这不是很有趣吗?
弘远教的势力复杂得令人忌惮,实力强大得也令人眼红,多少人想据为己有啊。”
似是轻叹,视线继续移到窗外,半空中的明月格外皎洁,今晚是月圆之夜呢,纷乱之夜。
赏花会结束已经两日,慕名而来的游者也大都散离,栎州城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
不过似乎,这只是表面上。
圆月已破,淡淡的阴云笼盛着月色,夜下的栎州又增添一分幽暗。扑面而来的夜风带着潮气,空气有些压抑。
菊紧紧跟随在黑影之后,几个起跃,已经远离内城,周围越显寂静,分神抬头看了看天色,这种天气,要下雨了吧,心中思忖着,脚上却没落半分。
跟着前面那抹坚毅的身影停下,机谨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鲜少人烟,左侧是一片树林,很容易埋伏人马,右边不远处临河,道路切断,两人站立的地方略微显得空旷,极易被锁定攻击,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前面的男子单手负立,束起的发丝随风凌乱,玄黑色的衣衫袖摆被风扬起半空,黑金相间的纹绣画出片片流纹,挺拔如松,散发着迫人的压力。凤目中泛起厉色,冷若坚冰。面上的紫金面具荧荧折射着寒光。
辨认方向,提起飞掠,如燕掠行地面,恍惚一闪,人影已逝。菊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梨花醉,是江南有名的一种酒,酒如其名,度数不高,清淡入口,鼻尖萦绕着梨花冷香,令人神清气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日花魁竞赛,紫苑提供的正是这种酒,只不过,是加了料的。
梨花醉的香气很持久,加上一些特殊的药物辅助,就轻而易举地成了一种追踪用的暗香。当然,香气随时间会变得浅淡,要想凭这个找到目标,除了要有高深的内力,还要有专业的追踪手段,日复一日的训练积累。
这两点,对弘远教出身的高手司寇商和菊来讲,还不在话下。
隐约看到几间房屋的轮廓,建在这个地方,应该是废弃的荒庙野宅之类。两人谨慎地收敛气息,慢慢逼近,因为追踪香的香源,就在附近。
停在摇摇欲坠的双扇木门前方,菊已经将那柄红黑色弯刀握在手上,神情严峻,放缓呼***神力高度集中。
司寇商伸手,指尖轻轻触碰已经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开,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巧合,一阵阴风从门后袭面而来。
没有任何犹豫诧异,司寇商迈步而进,菊跟在身后,小心防备两人背后的空当。
视线在四周逡巡,破败脱落的泥塑,屋顶蛛网纵横,某些地方依稀还能看到天上不甚明亮的月光。地上的谷草发散着霉味,没有窗户,地转破碎地很彻底,每一点都无不昭示着此处早已被人遗忘,彻底地遗弃。
收回视线,闭目细查,猛地睁开眼睛,期间迸出的寒光令人心惊。
“陈副堂主,难道还要让本座亲自迎你出来不可?”低沉的声音侵袭着人的神经,让人忍不住战栗,如刮骨寒刀,抵在人的脖颈上。
“陈靖参见教主。”一道模糊地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配合着温吞似水的声音走得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