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司寇商这次出来并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他有他的目的,而菊的性格正好可以吸引别人的视线,换句话说,司寇商就是借菊的招摇向他的敌人传达消息,或许也是一种示威。很显然,菊是了解司寇商的心思的。
其三,能成为司寇商信任的人,绝对不是没眼力没脑子的人。单看气势,段铭瑞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又出现在赫连山庄的范围之内,其身份也就不难预料。
也就是说,在她主动上前结识之前就知晓了段铭瑞的身份。相应的,凭段家的能力,不可能对弘远教一无所知。在段铭瑞面前报出真名,已经相当于自报家门了。
一杯倾尽,轻柔地放下瓷杯,露出被遮掩的半张脸,唇角的笑意再无遮拦。
相当有趣啊,司寇商,你又会带什么样的剧目上场呢?我会拭目以待的。
眼睛的余角关注着不远处的进展,缓缓抬手,瓷白青釉中泻出清新的茶香,杯中蓄满清幽。
放下茶壶的手不易觉察地一顿,视线飘向窗外停留了片刻,转回时,笑容的弧度又加深几分,将手从壶柄上幽幽收回。
有刺客,不知道是冲谁来的,段铭瑞?司寇商?貌似都是很会惹麻烦的主,谁让他们势力那么大,打死都不承认她的幸灾乐祸有嫉妒的成分。
楼上的气氛又起了变化,戒备中溢着杀气,楼上的人又被惊走了一片。
看来他们三人也已经有了觉察,不过看架势,好像也不清楚吸引刺客的祸源到底是谁。只能警戒全开,静观其变。
云凉斜倚着窗,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擎着瓷杯,一派慵懒地看戏,丝毫不受周围紧张空气的影响。
垂顺的衣袖不规则地飘动起来,从云凉身旁掠过一道浅灰色的残影,原来不光外面,茶楼里也有埋伏啊,那个浅灰色的身影貌似在云凉之前就存在了,竟然没有察觉丝毫杀气,看来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毫不在意地轻晃着茶杯,灰衣人的目标很明显,直刺段铭瑞。速度快极,逼近时手中才陡然乍现寒光,让人无从适应。
段铭瑞也不是一般角色,向右滑出两步,倾身一避,衣袖翻转,甩向刺客面门。趁刺客视线被搅乱,向后纵跃,足尖在楼梯扶手上一点,空中调整身形,挥出一掌正奔刺客后心,势逾千斤。
司寇商、菊明显无意掺和段铭瑞的混战,警惕于自己的领域,不动如山。楼中的灰衣刺客是冲段铭瑞来的,那楼外按兵不动的人十有八九是来对付他们的。
两道灰色身影的纠缠已经进入白热化,刺客功夫不低,左手短剑宛如身体的一部分,刁钻致命,灵活诡异,竟已经逼得段铭瑞兵器出鞘。
段铭瑞用的是长剑,在楼中狭小的空间显然不及刺客的短剑来的灵巧。尽管段铭瑞身法了得,尽量避开刺客的近身缠斗,但长此以往,终究不占优势。当务之急就是换个宽敞开阔的环境,解除对他剑法的压制,克制短剑攻势。
想法自然是好,但光看刺客的身手便知是身经百战之人,刻意封住段铭瑞的退路,将他逼在楼上的有限空间之中,以己之利攻敌之短。
可惜啊可惜,云凉好笑地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争斗场景。
天时地利人和,灰衣刺客出手的时机恰在段铭瑞警惕外界杀气之时,可谓出其不意,应了天时;将段铭瑞困在楼间狭小地带,让他的优势无法施展,以削弱对方的反击,可谓地利,但却偏偏漏了人和。
“四、三、二。”心中默默倒计时,一字刚落下,从东、南两排木窗间涌出六名黑衣刺客,毫不停顿,齐齐攻向司寇商与菊。霎时间桌椅斜飞,木屑乱蹦,场面顿时混乱失控。
就是这一时的空当,给了段铭瑞极好的时机,毫不迟疑纵身一跃,从西面的窗户跃至楼外,向西南掠行。虽然失了先机,灰衣刺客仍旧不屈不挠,飞身跟上。
若不是这群半路杀出的刺客搅和,为段铭瑞制造出空隙,凭灰衣刺客的身手,段铭瑞很难脱身出去,难怪云凉会说这灰衣刺客的刺杀单单缺了人和。
司寇商这面的混战也打响了,不过却主要是菊一个人在应付,利落干净的手法,看上去柔弱,力道却不差分毫,看得云凉不由暗自赞许。
应该也快转移阵地了吧,据她所知,菊虽然擅长近身战,但是她的武功却不容易在小空间内施展,速度制胜,招式大开大合,在大空间内才有施展的余地,杀伤力才能表现出来。
最好能跟段铭瑞那厮凑在一块,她好有机会一饱眼福,这么精彩的打斗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一直未有动作的司寇商突然移动,眼神一扫,挥掌打开一处包围缺口,身体已经从西侧的窗口弹出,黑色的鬼魅,正好是段铭瑞的方向。
颇和心意地点点头,云凉不奇怪司寇商是故意选择那个方位。
两个强者,即使有理智的制约,那种想一较高下,令对方臣服的热血也是不可理喻的,这种不可理喻的直接后果就是令两人不自觉地更加关注对方的动向,这场刺杀无疑是加深对对方了解的一个契机,似乎也是云凉的想法。
“咦?没有了。”茶杯已经见底,摇摇桌上的青花茶壶,一壶上好新茶已经入肚。
“正好活动一下好了。”
自言自语地从袖中掏出一定碎银,扔在楼上唯一保存完好的身前的桌上,小心走过一片木头废墟,站在西侧窗口眺望一翻,轻轻呼出一口气,正主走了,刺客也都跟着追去,看来她想看戏,要辛苦一下了。
尝试着运了一下气,状态不错,在窗楹上一点,身体飘然而出,如蜻蜓点水,在周围的屋脊上借力,顺着黑衣人离开的踪迹而行。
西南掠行几里,便听到刀剑轰鸣声,原来在这。借树影遮挡,停在百步之外,看着两拨人马混战。段铭瑞与灰衣刺客在西,菊与黑衣杀手在东,视角刚刚好。
鼻尖松动,空气中微微浮动着一丝甜腻,云凉皱眉,好下三滥的手段,好不容易找到比较有观赏性的打斗场面,竟然有人企图以下毒来打断她的观赏兴趣,不可原谅!
不对!
打斗中的菊突然身体一个踉跄,背后被狠狠刮了一刀,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重,几乎是以数倍的速度浓郁起来,刚刚那丝甜味也被遮掩住了。
这不是毒!
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概念,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
身上挂了彩的菊动作逐渐出现破绽,行动愈加迟缓,但是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来说,就算受伤,也不应该出现这样压倒性的局面。
转而再看向司寇商,他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已经接替菊加入混战。还有不远处的段铭瑞,以及那个灰衣刺客,动作明显都迟缓许多。只有那六名黑衣刺客,像是受了某种鼓舞,招式越发凌厉。
司寇商的招式犹如他这个人,狂傲霸气,狠辣致命,没有留有余地的说法,像解除封印的黑色利刃,割裂着周围的生命,再无限制收敛可言,宣扬着天地间唯我独尊的道义。
内力涌出体外,在他的周身卷席起黑色的风暴,不断积压,不断厚重,压抑而致命,像要搅碎一切进入他领域中的入侵者。这样不顾一切的武功,强劲到令人震撼。
这就是弘远教教主的实力吗?这就是她想要知道的司寇商的实力?
双手渐渐握紧,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面对这样的人,谁又能说会有十成的胜算。
难怪,他敢那么特立独行,难怪,他敢蔑视世俗,原来不是因为他的唯我独尊,而是因为他有唯我独尊的资本。
“我奉劝你们不要再运功的好,否则内力消散地越快。”
黑衣人中一名首领模样的人开口,低缓沉闷让人听不出他声音后的含义,是警告还是示威。
“下毒?”冷硬的语调中毫不掩饰的轻蔑。
“主上,小心,很厉害。”
菊一刀挡开黑衣人的进攻,有些踉跄地退至司寇商身后,随着呼吸加重,背后的血迹开始浸透衣衫,额上冷汗密布,这绝不是一个高手该有的状态,恐怕真如对方所说,内力被化解了。
睨了一眼身边的下属,司寇商的眼神愈加危险起来。只不过,司寇商绝不是那种接受威胁的人,就算武功尽失,他也要将自己的方式贯彻到底。
没想到司寇商会不为所动,黑衣人的反应都慢了一拍,瞬间被他强劲的掌力震退。
云凉静立远观,确实觉察一些异样。
那股甜腻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接触过。
血腥味越来越重,有些匪夷所思的浓郁,明明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人,那种浓度简直像是刚经过鲜血洗礼的战场才会有的味道。
不会,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