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微笑,记忆中的超然,记忆中的白色,如今与眼前的真实一点点重合,自己不是在做梦,脸上渐渐生出一丝烫意。真的又见面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就陪在自己的身边。
“咦?莫大哥,今天怎么也没有见云少侠?”见两人之间无话,易冰汀率先开口。
“最近日子小云有事在忙。”莫寒羽依旧温文儒雅地回应,只是在内心却有几分沉重。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易冰汀对自己的情谊,除了将计就计让易昊天放松警戒,他能让人易冰汀在身边胡闹,还有其他的意思。
小云……
八年的铺垫,是时候该让小云接触自己的感情了,否则,那颗可以封闭过的心,不知道会在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下被打开,八年的沉默不是要为别人添作嫁衣裳,他莫寒羽也有自己的小气,唯独一人尔。
云凉虽然对她自己的感情小心经营,理智束缚,但对别人之间的关系羁绊却很敏锐清明,尤其像易冰汀这样几乎没有掩饰的想法,他不觉得能瞒得过小云的眼睛。不可否认,他存了想要刺激云凉的心思,但更重要是,他想让她正视曾经一直忽视的情爱。
云凉是极为聪明的,他也自信自己八年来的心意,他等待的就是一个契机,让云凉觉察到她缺少的一部分感情,让他看清楚她对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习惯可以成为时间累积起来的负担,也可以转化成人心之间最深的羁绊,他在等云凉的顿悟,打破那层茧壳。
他知道自己对云凉的重要和不同,但还是会有担心,如果,云凉顿悟之后,理顺出来的那份感情与自己想要的不同,该怎么办?那意味着,自己完全的失败。
不是没有发觉半个月来云凉的沉默,时而看向自己眼神中的迷茫和复杂,甚至最近几日刻意回避与自己见面。
这代表,小云已经发觉内心的那份缺失了吧,也觉察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此时的云凉,内心必然不会平静如初,也许会有挣扎苦闷迷茫,但是他只能默默等待云凉的蜕变完全,如果自己插手,会改变些什么,自己也不敢确定。
像是在等着最终的宣判,期待中糅杂着担忧、害怕,心中也是会有忐忑,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会表露。现在的他也同样的无能为力,因为已经无法介入。
“你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啊。”易冰汀轻笑,只是语气有些怪怪的。
她心中也有一丝丝疑惑,看到云凉与莫寒羽相处时的情景,不能不说,那种和谐的平静的气氛很感染人,但,总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心头的怪异。可明明两个人都是男子,确实也这样说服自己,遗漏了什么?无法消除最后的不安。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八年的情谊,是别人无法比拟的。”口气有些悠远,或许,这也是在说服坚定自己的心,莫寒羽看向前方的而眼神有些飘远。
易冰汀正好仰头看着莫寒羽,也自然看清了,莫寒羽眼底的复杂,心中咯噔一声,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秀美紧蹙,袖底的手渐渐握拳,能感觉到指尖的尖利。不允许有任何人挡自己的路,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把握,不论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再看了一眼身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她绝不放手,那个叫什么云凉的,要拜托父亲好好查一查。她可是易冰汀,易家堡的大小姐,不会被任何人打败。
然而,有时候,计划远跟不上变化。就在云凉跟莫寒羽潜意识里都有意回避沉默之际,北辰教的事发生了异变。
由于云凉最近有意地回避,两人也就心照不宣地划分了职责范围,莫寒羽负责易家堡的消息探取,云凉主要负责与外界消息的往来。
若是云凉认真起来,易家堡内外,能拦得住她的人,没有几个。
飞掠的身影突然停下,静静站立,浑身上下凝聚起一股肃杀之气,虽然背对着,却寻不出一丝破绽。
云凉感觉周围有人,气息很不明显。遂止身不动,身后刚刚因为自己经过而扰乱的枝桠已经恢复如初,平心静气,感受对方的方位。
嗖……嗖……手腕一甩,两枚银针已经没入一茬灌木。眼中的澄澈凝重是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孤傲,沉沉一喝,“出来。”
风止树静,云凉很有耐性地注视着刚才银针甩落的方向。
对峙中,总有一个人要先妥协,树影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云凉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惊。
“赫连教主,许久不见,果然。”扫了眼已经没入树干的银针,“这才是你的实力,真是深藏不露。”
“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遇上你,弘远教的势力也果然不容小觑。”
见对方从树丛中现身走出,云凉身体立刻松弛下来,语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懒散,但菊知道,这不过是这个人的伪装。她的实力,每次见面都有不同的认知,只能说明一点,她比自己高明,高明到自己看不出她藏了多少。
齐姜所料不假,竟然真的让自己碰上赫连云凉了。她来这,有什么目的?
北辰教,毫不意外的,这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两人心底。
但是,又是为了什么?
关外,西北方向。干旱之地越往北延伸,人烟草木越发稀少,黄土演化成细沙,最终连绵成一片沙漠。
一袭黑衣,灰黑色斗篷,在一片沙海中显得突兀。
拉了拉帽檐,展开手中的地图,辨认着方向和线路。手指沿着一条红色的细线移动,最终停住岔路的地方,脸上露出一抹生涩的笑,邪肆狂傲。
收回手上的羊皮卷,抬头望向一个方位,唇动无声,终结在上扬的弧度,那唇形分明是,“我回来了。”身后的披风扬动,人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深入沙漠腹地。
与沙海遥遥相对的地方,满目的金黄变成铺天盖地的雪白,没错,冰雪之白,透着晶蓝,寒冰之色。
自然的奥妙不是人力能参透的,沙漠后的连绵雪山,令人有种冰火两重天的味道,却又如此矛盾地相容着。
高耸入云的山峰,眼界中的平静却非事实,风过无影,冷彻入骨,时而卷挟的冰渣雪粒,在晶莹的冰锥之上留下明朗的痕迹,足见其威力。站在难得一见的平地之上,能听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割入肌肤的声响。
罕无人迹的冰雪之中,倏忽而过的几点黑影是唯一别于白色的色彩。山峰的半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险峻,有处几千坪的凸台,平台边缘,一道黑影矗立,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若从近处便会发现,夹杂着风雪的寒风遇到此人,竟然绕道而行,只扬起身后的披风翻出滚滚波浪,就连额前的发丝都只是轻轻摇动。
倘若云凉莫寒羽这般的高手在此,定会诧异于这人内力的高深,能将无形之气外化缠绕于身,保护身体不受外界环境侵染,绝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的。想必就连云凉,也不能保证维持如此完美的状态很长时间,这等地界竟然会有这等高手存在。
黑衣人眺望着连绵风雪外的风景,虽然仍旧是一片苍茫的白色。面色如冰、气质如凌,比之冷夕晨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向前轻抬起手臂,一道尖锐的呼啸逆风而下。进入视野的是一只灰白色外形像极了雕的大鸟,褐红色的利爪稳稳落在黑衣人的前臂上,足够将人的手臂握紧一圈,可见其形。
然大鸟的腿根处绑着的细长竹管,向世人证明它并非是什么毫无来历的野禽猛兽,而是经过驯养的传信之物,尽管那双褐色的鹰眼中仍旧保留着野性的危险。
待人看完信中的文字,浅淡的薄唇微微向上挑起一丝弧度,却犹未改变冷意,只是多了一抹戏谑。
“北辰断风,那只鸟很有趣,是你与外界传信用的?”强烈的寒风竟然未能湮灭声音的响度,竟也是用了内力的。
崖前的黑衣人,也就是北辰断风,闻声回转过头来,唇上的弧度真切了几分,身上的冷意也随之消融了不少,“阮前辈。阮前辈真是对什么都很感新奇呢,不知道您性情的还以为您想探取我们北辰教的机密。”
“北辰教确实有很多神秘之处。人的好奇心是无法予夺的,我不过是想问就问出来罢了,要是事事都要像你一样深思熟虑,岂不是白白少了很多乐趣。再说我已经不是闻香教的教主了,江湖上的事我管不来多少,更加可以随性而为。”
北辰断风看着来人一点点走近,没有表现出意思反感。却正是云凉、莫寒羽、冷夕晨乃至整个闻香教正在寻找的阮鸣璇。
不同于北辰断风的一身漆黑,阮鸣璇仍旧保持着经年以来一身白衣的习惯,外罩一件乳白色的连帽长披风,脖颈间也是一条毫无杂色的雪狐皮毛的围脖,除了如墨的青丝,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冰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