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莫寒羽表现出的戒备,韩泷宁隐隐觉察,自己对这名蒙面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许是不经意间的一些动作,像是无意中勾起了沉寂在脑海中的回忆。
怎么回事?难道以前与他交过手?不像,自己在他手上恐怕无法脱身。想要细细深想,头脑开始丝丝抽痛,心霎时如坠冰窟,难道,云凉对自己所说的,忘情的作用,终于发作了吗?开始遗忘一些重要的东西。
不,冷静下来,韩泷宁不甘心地继续观察着,不允许,自己败给那种无命无情的药物,也不允许,将自己珍贵的记忆抹杀,绝对,不甘心!
突然,蒙面人使了个诡异的身法,从陆七已经落下的剑下消失了,那速度似乎超越了人的视觉界限,只看到一串残影,已经落到陆七身后。
杀手的直觉也非同小可,虽然眼睛跟不上变化,但生死战斗中练就的本能让他迅速作出反应。将剑身调整了方向,挡下蒙面人的一击,然后快速向后跳退两步,滑到十步以外。
“住手,是自己人。”韩泷宁只是顿了片刻,立马从殿中冲了出来,身形一晃,已经站在了两人之间,语气冷静地制止两人继续交手,但眼中流露出的欣喜与惊讶却骗不了人。
“自己人?”莫寒羽、韩泷祺对这样的状况皆有些不解,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看向韩泷宁,等待他的解释。
“我对他也有种熟悉感。”陆七目光紧紧锁住身前的蒙面人,也道出自己的感觉,不过已经将攻击的姿态转成单纯的防守,“你到底是什么人?”任凭滂沱的雨水冲击着手上的软剑。
在众人戒备的眼神中,蒙面人抬手拉下脸上的蒙面,清冷纯澈的嗓音,“是我。”
“哈哈哈哈,萧,你这招玩得太隐蔽,险些将我们都骗了过去。”
此处的所有人都毫不吝啬地将目光“赠送”给说话人,只见一抹陌生的暗金色由远而近,雨水模糊了对方的身形,只凭那熟悉的音色断定来人,却是赫连云凉/古云溪。
除了莫寒羽,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女装的云凉,依旧不同于女子的柔美,精细华贵的宫装,贵而不俗,为来人添加一种别样的气质,像一只禁锢起来的厉兽,利爪已经藏起,却藏不住危险的气息。
而莫寒羽,云凉从第一年到闻香教之后就没再穿过女装,也只有在记忆中,还有些快要模糊掉的影子,自然与现在的云凉是完全不同感觉的。
果真是个独特的女子。
这是众人心中同一的念头,也没有人敢小觑。
看云凉独自一人撑着一柄浅褐色雨伞近到前来,大家也都纷纷回神。既然她大刺刺地找到这里,也就代表,外面的事件平息了吧。每个人心中又有不同的计较。
“水何。”“萧左使。”
其他人的视线也重新回到一身黑衣的萧水何身上,见惯了那人一素脱尘若仙的装扮,此时的萧水何,浓重的黑色,厚重的杀气,任人也想不到这就是被世人称为散仙的男人。
只有那张几乎不沾烟火气的容颜,提想着此人的危险,这是天生的伪装,却不代表他真如仙人般慈悲。栖凤教的左使,面对敌人,也只是修罗样的存在。
“宁。”春风撩起涟漪,一抹温情的笑容渐渐在空气中渲溢,双目注视着这多久没见的人,萧水何轻声打着招呼。
一时无言,四目相接,传达着永远只限于两人才能沟通的情意,滂沱的雨幕也能成就一种浪漫。
云凉、莫寒羽和陆七是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的,所以不会去打扰这场艰难的重逢,况且,萧水何、韩泷宁也都不是隐私忘公的人。
果然,没有一会,两人已经收敛外漏的感情。萧水何回过身来,冲云凉点点头,轻笑道,“没想到能看到这副模样的你,倒真是难得。”短暂的停顿,收敛起满心的复杂,郑重地面对云凉,褪去伪装,“谢谢你,阿凉。”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言谢的。”
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意思。难怪常人总说人生得一知己足已,患难时不必同舟共济,却也能解彼此的燃眉之急,比起惺惺相惜,更有一种真实的平淡在里面。
“可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关于安亲王重伤,小云也有听问吧。”
莫寒羽踱步走至云凉身侧,看似轻松随意的站姿,实则谨慎戒备着对面的萧水何,或许云凉可以对某个人信任,但是自己不可以。他站在云凉的身后,怀疑一切,才能保证云凉与自己的安全,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才能成为云凉可以随心所欲行事的倚仗。
“进去说吧,雨还在下。”来到此处一看到萧水何,云凉心中便猜了个大概,但还是有些疑问需要搞明白。
众人无异,也就一一折回殿中。
“外面的事结束了吧。”刚一落座,萧水何便问向云凉。这也是诸人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话音刚落,视线就集中在一身正式宫装打扮的人身上。
“五皇子、禁军统领、大内侍卫统领正在善后,排查宫中各处人等,除了刘家二子刘钦,其他人皆已被伏。宫外的大臣得到消息也都陆陆续续赶到,想来现在皇上应该正在宣召。
安亲王虽然伤的极重,所幸刚好错开了要害,心脉之下两寸,萧果然是好手段,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确保不失手,看来安亲王也是下了狠心了。”打了一个转,云凉又将话题引回萧水何身上。
她如此一点,大家也都明白安亲王的受伤怕是另有玄机。萧水何一改平素的打扮,潜伏在刘秀成身边,就是为了行这一剑,若说这是安亲王的计谋,他又有何目的?
在座之人心中都有计较,安亲王的这一招不可谓不险,但是,能将它化为实际的萧水何更是深不可测得可怕。
先不说萧水何是如何替代原来的暗卫埋伏在护卫重重的刘秀成身边而不被发现,单说能让多疑如狐的安亲王韩胤磊将这生死一线的事托付给他,足见其实力与心机。
在这里的几人,莫寒羽、陆七是了解云凉跟萧水何的交情的,韩泷宁与萧水何之间的关系自不必说,对于云凉的说话方式也就见怪不怪。但这种坦诚却让了解相对较少的韩泷祺很是惊讶。
他没想到,古云溪的能量这么大,没想到闻香教已经在自己之前,早已归附了父皇,更没想到,眼前出场的古云溪,竟是个女子,而这一身的正统宫装又代表着什么?
若非早已经历了这接二连三的“突然”,恐怕自己在第一眼见到女装的古云溪时就已经失态了。明黄暗金,其中的意义已是明显,莫说她的衣间还有那块若隐若现的御龙玦。
可以说,从今天踏进宫门起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和掌控。这对习惯了统揽大局的韩泷祺来说,无疑是种讽刺和挫败。看得见却捉摸不到被排除在外的无力感,对这么多年来在朝廷游刃有余的睿王来说,也无疑是种打击。
虽然习惯了不动声色,可内心……
想不透父皇的想法,感觉自己今天就像一个无知的傻瓜,这么大的计划,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被泄露丝毫的讯息,连外人都知道的比自己多。呵呵,心头苦苦的,就这么算了得了,既然不让自己参与,那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知道,呵呵。
心里的疲倦,刚滋生出一点自暴自弃的想法,却又立马警觉起来。
在心底狠狠甩了甩头,将这种懦弱的想法甩出脑袋。被这种无聊的念头打败,太可笑了,他可是韩泷祺,睿王韩泷祺,经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此败北。重新打起精神来,收集着几人话中可用的情报,一定会有线索。
“这件事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理解,阿凉猜想的是事实。不过,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交易,我想很快,我们就该离开了。”
萧水何说的很隐晦,在场的韩泷祺他还是不可能不避讳的,然对于从开始就一直合作着的云凉一伙来说,他们自是明白了萧水何话中的意思。萧水何怕也是兵行险招,趁机与安亲王划清干戈,脱离政局的控制,只是不清楚他与韩胤磊达成了什么共识,应该不会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不过,这就涉及到栖凤教的内务,他们不便多说多问,如果对云凉有什么危险,萧水何也不可能保持沉默。
“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还要再待一阵。”说话时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向韩泷祺的方向,微微一笑。
萧水何了然地点点头,“这是自然,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或许会有用处。”从韩泷祺身上转回视线,看着云凉说道。
云凉心领神会。萧水何呆在安亲王这么久,本就不是心悦诚服,以萧水何的个性,收集扳倒安亲王的证据一定是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