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勉强笑着应付面前的人,心里却一直往下坠,像是无底洞一样,没有尽头。
“照临没事吧?”
“没事。”
“哦。”
这么简短的对话,就继续不下去了。越清河面对夜琓,觉得尴尬无比。
旁边的人都不搭话,任这两个人含情脉脉对视。
越清河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续下去,只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这在夜琓看来,却是认为对方害羞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
夜琓让人将那些箱子抬进来。越清河微微有些惊讶,夜琓竟然还会给他带礼物。
然而看着旁边人都偷偷笑的样子,越清河觉得前所未有的慌张,她们的每个表情都在说着,太子夫妇多么恩爱多么美满。
“我们,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越清河慌忙地说出这句话,她担心夜琓就要在众人面前打开箱子给她看礼物,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恨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要让她抬不起头来,在这么多人面前,像是炫耀一样,说着她痛恨来=的话语,为什么一回来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一样,她真想大喊:“我不要你的礼物!你也不要回来!”
然而最后夜琓还是像想起什么一样,笑一下,“好,我们进去说话。”
这一整天,越清河都在极度憎恨与恐惧的状态下度过,太子回宫,少不了陪着他去见太后皇后,然后像是一个最合格的妻子那样,对他们行礼,一同奉茶。
听着太后对太子和她说一些话,好像她在他离开后,有多么多么思念他一样,而如今他回来了,又多么多么幸福一样。
越清河面色很不好看,皇后发现了,看在眼里,并不出言说破,只在最后,让她先离开,留下了太子。
越清河独自离开冶安宫的时候脸色苍白,皇后为什么留下了太子?难道皇后知道了自己和白陵的事情,又想起来到这儿之初她要御膳房单独为自己开小灶的事情,皇后说的那句“这后宫之中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让越清河心惊胆战,如此一回忆,莫不是皇后早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只选在今日太子回宫揭穿这一切。
不,不可能,她掩饰得很好,也很注意,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很坚决,然而脚下却发软,走路打飘。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元照临奔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越清河被吓了一大跳。
“太子妃!我回来啦!”元照临十分高兴,又十分得意,加上一句,“我活着回来啦!”
越清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元照临熟悉的笑容,稍微心安,“你回来啦。”
元照临一见她便停不下来,叽叽渣渣一直说话,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不论巨细一一道来,说得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越清河起初还有些漂浮,想着太子被皇后单独留下的事情,慢慢地也投入进去了,露出神往的表情。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一路路过的宫女朝元照临行礼时,道的都是:“见过元侯。”
“猿猴?”越清河噗呲一笑,来不及等宫女们全部离开,“这是什么称呼?怎么你上一次战场倒像是从森林里跑了一圈?”
元照临偏偏洋洋得意,“你可别嫌弃这名号不好听,我现在可是立了功的,二等侯!”
越清河正取笑这称呼时,迎面急急忙忙走过来一个长衫男子,“阿临!阿临!”
走近了,看清是谢池羽,一脸的惊喜:“真的是你!开始在城门口看见你时我还不相信!你真的回来了!”
连着几个真的还不足以表达谢池羽的激动之情,他更是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拉过元照临的手看了看,被元照临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越清河注意到元照临在看见谢池羽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被元照临躲开了,谢池羽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了,于是不好意思地略略推开半步。朝元照临笑一笑,那是一种很憨厚无害的笑:“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越清河毫不怀疑此时的元照临被这个笑容给触动到了,然而,元照临出口的却是,“尊夫人近来还好?孩子出世了没?”
语气虽算不上冷漠,却也是再客气不过的了。
“夫人?孩子?”谢池羽迷惑地重复着这陌生的字眼,“阿临在跟我开玩笑?”
“别叫我阿临,已经不是以前了!”元照临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他。
看着这对话,越清河心里已猜测到八九分,生怕一场矛盾就要上演,于是赶快拉着元照临往旁边的假山走去,一边回头跟谢池羽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你别离得太近。”
“阿倾?”听到越清河开口,谢池羽像是才看见越清河一样,略为惊诧地叫她。大概是没想到她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又怎么跟元照临认识。
“待会再跟你解释。”越清河也不欲说太多,忙拉着元照临咬耳朵:“阿临你刚刚那问的是什么意思?我的信你没收到?”
“信?”元照临略微想了想,记起来道:“你的信我还没有看完就被太子抢走了……”
越清河闻“太子”色变,在心里暗骂了几句,“那我在信里说的你都没看到?”
“你说了什么?”
“岚岚她的孩子不是谢池羽的,是谢池羽一个同僚,他们互相喜欢,情投意合便有了孩子,不过是以为未婚先孕,所以隐瞒了起来,谢池羽也没有说,如今岚岚已经嫁给了孩子的父亲,岚岚跟谢池羽根本没有什么……”
越清河耐心地解释着,“我问过了,谢池羽之所以会那样说,要去向岚岚提亲,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话,而且因为他那时尚没有功名在身,又觉得你是将军之女,所以不敢和你说……”
“你要说,其实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
“对!”越清河如释重负。
元照临听了,冷笑两声,“懦夫!”
“我也觉得他这个人挺懦夫的,不过你看误会也解开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和好……”越清河在此刻极度希望看到元照临和谢池羽在误会解除之后重归于好。
假山后面有水声流淌,静静地为这场谈话留一个清空的留白。
元照临在听完越清河的话后,偏头,看向站在一边等着她的那个人,那人见她回头,忙露出笑迎接。
元照临在那笑里,百感交集。
“阿清都告诉我了,你一直喜欢我?”元照临走向他,问出这么一句。
“我……”谢池羽脸红了,嗫嚅着,刚要回答之际,被元照临不耐烦地拨开,“行了,别我啊我的,囫囵些什么话本姑娘不爱听,”元照临话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拒人千里的冷漠,稗睨一眼:“恰好你也在这,我便将话敞开了说,无论以前我们的关系如何,从今日起,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无论是谁喜欢谁,本姑娘现在,没那么闲工夫唧唧歪歪这些。”
谢池羽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脸都白了,他还强作镇定,“阿临从战场上回来果然有很大的改变呢……”
“都说了别再叫我阿临!”元照临厉声打断他,“谁是你的阿临?不要沾亲带故的。还是说,看本侯如今功勋在身,所以想讨一些好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说出来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谢池羽嘴唇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连一边的越清河也看不过去了,小声说:“照临,你这样说未免太小看人了……”
“难道不是么?”元照临似笑非笑,“在我没有功勋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和在我有了功勋的时候对我的态度,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呢。”
谢池羽嘴唇哆嗦,终于忍耐不了,看了元照临一眼:“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便转身离开,脚步踉跄,似是没有想到欢喜而来有这样的场面结局。
几乎是同时,元照临在他离开的同时,换了之前谈笑的脸对越清河道:“刚才我们说到哪来了?”
“照临……你怎么了?”越清河小心地问,她感觉,元照临很不对劲。
“没什么,我不是早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就跟你说过了吗,我是真的释怀了。”元照临温和一笑,和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相反。
“如果是你为了我掉到水里心怀内疚,那大可不必,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越清河急急道。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元照临无奈地笑笑,“是我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了,刚刚你也看见了,我不过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喜欢我,他就连话也说不出,你说,我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