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搓衣板的都是好男人
淮河水系未知名的一条支脉旁,几棵七八丈的大树郁郁葱葱,撑起一片阴凉。沿河,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的开着,蜜蜂嗡嗡作响,蝴蝶翩翩起舞,花香伴着清风,阳光温暖和煦,好一处世外桃源。
树荫下,一个精致的帐篷里,衣衫褴褛的察罕帖木儿,席地而坐,呼吸吐纳。
前几日,听夫人说军营不远处,有一幽静的去处。于是他便偷偷叫人在那里扎了这一座帐篷,本来准备在回上都之前,给夫人一个惊喜,好好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现在却被用来当做密室来疗伤,真是世事难料。
帐篷不远处,一个道人正在用一块沾了水的兽皮,仔细的擦拭是手中的木剑。动作极其的轻缓,像是在抚摸情人一般。看上去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却能有效的抹去木剑上斑驳的血迹。
随着太阳的移动,树影也缓缓向东移动。
帐篷里察罕帖木儿,吐出一口浊气,大战留下的隐患彻底消除,肋骨也接了回去,基本上已无大碍,修养半月就好。轻轻用手拨开帐篷的帘子,一道金黄的阳光照到他的脸上,眯着眼,对那道士喊道
“枯木,记得晚上去我那儿,你嫂子烧的菜好吃着呢。”
也不管枯木道人有没有听见,他转身就离开了。
那手持木剑的道人哦了一声,也不管察罕帖木儿有没有听见。
多年的好友,道人知道元帅要去处理机密军务,元帅知道这道人除了杀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一步数丈,察罕帖木儿大步流星,片刻就已经回到军中。
新的大帐内,众将议论纷纷,一个个怒不可遏。一阵风吹过,见到座位上突然出现的男人,众人都静了下来。
“保保,等会儿你先去你娘那儿拿套衣服来。”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在众将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家老子。
“小崽子长大了,敢不听我的话了。”察罕帖木儿语气一转,“先锋官库库帖木儿听命,命你前去大帅夫人处,领取一套衣衫来,一炷香之内不能取来衣衫,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先锋官库库帖木儿得令”年轻的军官行了一个军礼,转过身朝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不顾父子之情,哼,不就是跪搓衣板嘛,又不是没跪过,等我去母亲那里参你一本,看到底谁不顾父子之情,谁去跪那搓衣板。不知是哪个缺德发明了搓衣板······”
看着走出帐外的保保,察罕帖木儿歪了歪嘴,今晚回去该怎么跟夫人解释呢。
幸好拉了枯木那家伙,夫人应该不会当面发飙,想了想,这位消灭了百万红巾军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太**机智了
经这对父子一闹,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察罕帖木儿取出五道令牌
博罗尔听命,命你前去····
叁克尔听命,命你前去····
巴桑科听命,命你前去····
旦增听命,命你前去····
多吉听命,命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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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一顿臭骂的保保,手里多了一个包裹。他使劲的迈着步子,像是在发泄,快速走进了大帐。一进帐门,保保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还未等他说话,察罕帖木儿就抢在他之前说话了。
“放下衣服,你先去安抚一下那个张士德,将他送走,我就不出面了。”
“元帅,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保保不甘。
“不然呢”
保保无言以对。
谁都看得出来,这次偷袭,和那老头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就这样放过他,未免有点,不爽。
“别郁闷了,张士诚派人送来刘福通的人头,本就是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好在将来大战之时能够放他一马。经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什么人情在,这次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到姥姥家了。”
这不仅是对保保,也是对那些,一心想要杀张士德来振奋军心的将领们说的,他们想法不错,不过眼界还是太狭隘了,看不清其中关系,若是杀了张士德,不仅好处不大,反而惹了一身骚,得不偿失。
“这些南人真是不干脆,要么就老老实实投降,要么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儿郎们去砍,弄来弄去,算是什么事。”年轻的军人想不清,为什么这些南人如此复杂。
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到时候打上城头,要么死,要么降,多干脆。
夜色降临,蒙古兵重新搭起了帐篷,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埋锅造饭,一边津津有味的讨论着今天的战斗。
帐篷损失了不少,大家只能挤在一起,将就将就。不过没关系,大元帅已经下了命令,三日之后拔营,目标上都,听说陛下要犒赏三军。。
一想起被人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无数的美酒奇珍,还有那些水灵的娘儿们,一切困难都不是事儿。
日落西山已久,月牙儿高高挂起。
众多帐篷中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里,枯木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
“夫人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
坐在察罕帖木儿旁边,一个长相平平的女人,礼貌性的回了一笑。她知道坐在面前的这个道人,号称千年不笑,能够做到如此,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那是,不看看你嫂子是谁的夫人。”察罕帖木儿很是自豪的说道。
枯木道人微微弯了弯嘴角,算是笑过了,并没有介意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家伙,绕了一大圈在年龄上占他的便宜。
“当年就是吃了我家夫人做的菜,才···”忽然看到一双瞪大的双眼中翻滚的怒火,再也压不住,察罕帖木儿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既然二位还有事,贫道就先告辞了。”
“道长我送你”
保保连忙站了起来,逃也似地追上枯木道人,迅速离开漩涡中心。
看着不讲义气的二人远去,看直了眼的察罕帖木儿,站了起来。
“呵呵呵,那个,那个,夫人,我出去巡视一下。”察罕帖木儿前脚还没踏出帐门,就听到一声
“过来”
然后一条搓衣板出现在女子身前
察罕帖木儿傻傻的笑着转过身
“夫人”
“跪下”
扑通一声,察罕帖木儿应声跪在了搓衣板上,两手捏着耳朵
“给我解释解释衣服的事情,还有铠甲胸口上的那个窟窿是怎么回事,听说咱们大元帅今天很威风啊”
“哪有夫人您威风”
“还油嘴滑舌”
“哎吆哎吆,我的胸口”
“别吓我,你怎么了。”
“赵廷瑞,你敢骗我”
············
送走了枯木道人的保保,不知何时回到帐篷外,看着灯光映射下,缝补衣服的女子,和那个跪在女子面前的连连点头的男人,一丝幸福的笑意爬上脸颊。
他知道,其实,母亲在意的,不是衣衫和战甲,而是身穿衣衫和战甲的,人······
继续看了一会儿,保保便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明天他还要出一趟远门。